八條的目光從嶺上收回,看周旁更加混亂的場麵,說道:“把旗舉起來,從這一刻起,我們就是靖邊軍!”
李岩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安撫住身旁的馬匹,見嶺上到處是傷者及屍體,便是嶺上還有殘留之人,在這種種變故之後,也是各自潰散逃命,不由沉重的歎息。
他看嶺上的大旗倒了,嶺下馬隊陣列似乎注意到這邊情形,更是驚呼混亂,很多人大喊大叫,似乎一片的“大王死了,敗了,敗了……”等驚呼聲。
隨後李岩目光一凝,一杆日月浪濤旗從軍陣的右翼舉起,更造成那邊崩盤似的混亂。如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杆又一杆的日月浪濤旗從各地舉起,加速各地軍陣的潰亂。
他臉上露出慘笑,果然啊。
猛然李岩一驚,似乎火箭的呼嘯聲從嶺後傳來,他回頭一看,數十發火箭正從遙遠的南邊尖嘯而來,目標赫然是東升嶺後延綿的營寨,難道靖邊軍已經轉到側後,甚至斷了大軍的後路?
甚至……
李岩什麼都不敢想,猛然前方又是山呼海嘯的呐喊聲,似乎數萬大軍在齊呼“萬勝”,接著靖邊軍浩瀚的騎兵開始衝鋒,如海的旗幟席卷而來,然後鼓點震天,他們的步陣又整齊行進。
李岩呆呆站著,他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兵敗如山倒,種種合力下,嶺下前方的老營陣列徹底崩盤,他們潮水般的潰敗,聲嘶力竭的嚎叫,慌不擇路的逃命。
李岩就見逃竄的馬隊洪流洶湧而來,他們從嶺下奔過,煙塵震天,那種瘋狂的場麵,隻有美洲野馬群,非洲野牛群萬千奔騰時才能相提並論,甚至大陣中許多殘留的步卒直接被千軍萬馬踏死。
潰逃奔騰的浪潮如雷,雖然在靖邊軍的火箭下死傷慘重,然這邊列陣的五萬老營馬隊,其實至少還餘三萬,他們若鎮定下來,死力拚殺,未必不能給靖邊軍一擊。
然他們就是完全崩潰,瘋狂逃命,甚至蜂擁為奪取逃命的通道自相殘殺,他們在人流馬潮中擁擠,不斷揮舞兵器將身邊的人劈翻,隻為擴大自己馬匹逃跑的空間。
李岩站在嶺上,麵對逃跑的馬隊洪流,便如站在四周滿是洶湧洪水的孤獨礁石上,他茫然看著,看那些逃命的老營兵,他們似乎沒有別的念頭,除了逃跑,活命,就是逃跑活命。
他們很多人甚至滿臉血珠,身上濺滿戰友們的鮮血,他們淒厲大叫著,神情瘋狂可怕之極,在這種恐怖的逃跑浪潮中,死於自相踐踏,自相殘殺者不計其數。
他又看東升嶺的周邊,四麵八方已皆是潰逃的洪流浪潮,中軍的潰敗,還飛速的影響到右翼,然後是左翼。還有後方的營地,也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呼喊,到處是慌亂驚呼的人群。
完了,這出城的數十萬將士,完了,大順。
李岩沉重的歎息,所謂輔佐聖君,再造新朝,終究隻是一場夢啊。
他再次的長歎,看看前方,看看後方,偷了個空子,策馬往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混亂的軍伍中。
……
“中軍那邊怎麼了?”
左營製將軍,磁侯劉芳亮擔憂的往右邊看去,雖然離得遠,但那邊似乎……
他仔細看著,神情越來越焦急,武陽伯金有牛此時取出一根小煙卷點上,慢條斯理抽著。
“大牛……”
劉芳亮猛的轉過頭來,他正要說什麼,金有牛卻從腰間一下抽出一杆燧發手銃,抽出的同時卡卡拔下擊錘,對著劉芳亮的頭就扣動板機,轟然巨響,硝煙彌漫,劉芳亮的頭蓋骨都被掀飛出去。
腦漿鮮血亂濺,劉芳亮臉上殘留著不敢相信的神情,屍身重重載倒馬下,濃厚的血腥味混在了硝煙味中。
金有牛叼著煙卷,燧發手銃在他手指間靈巧的轉動,最後又插回了腰間。
金有牛取出煙卷,口中吐出話語:“十環。”
……
“完了,大順。”
綿侯袁宗第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早前他的右臉被鏈球狠狠打了一下,半邊臉幾乎被打碎了,然後被搶救包紮,攙扶到清河店這處宅院內休養歇息,右翼那邊的戰事由果毅將軍田虎等人主理。
然任誰都看出他已無可挽救,隻是聊表心事罷了。
袁宗第被抬到這邊就一直痛苦思索,他已是心中雪亮,王鬥早有消滅他們大順的實力,隻是苦於後勤一直忍耐罷了,可笑自己人等自投羅網,若不北上就好了。
他呻吟掙紮著,聽著外間由騷亂變為驚天動地的潰亂,馬蹄腳步聲震天,最後連自己屋內幾個親隨也不見了,心想:“果然,這才打多久,靖邊軍要消滅他們太容易了。”
他慢慢閉上眼睛,最後的念頭:“不該進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