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晟用煤油燈提手挑起小七的下巴,逼迫她將透著恐慌的杏眸直視自己。
“聽著,若不是因為這張臉,你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將煤油燈留在她腳邊,隨即大步離開。
小七癱軟在地,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
第二天,劉管家給梅苑下達通知,以後白天小七整理夫人臥房時,其他下人一並在門口守著,相互監督,不得有誤。
這個消息一出,眾人的八卦話題愈發增多,私底下對原本趾高氣昂的小七更加看不順眼。
可房間中有簡泠的骨灰盒和畫像,大家在監督小七整理衛生之時,想冷嘲熱諷幾句都有些膽怯。
小七躁動的心收到了極大的打擊,眾人也沒有明目張膽地在梅苑挑起內訌。
傅少晟依舊每夜在梅苑留宿,白天則處理公務。
……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冬來,大雪紛飛,轉眼又到了萬物生長的時候。
傅少晟在冊子上拿毛筆做著標記,整整1095天過去了。
三年時間,除了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他不曾殺一條生命,甚至是捏死一隻螞蟻。
為了能夠見到簡泠,他必須多行善來減輕自己的罪孽。
“大帥,倭國在東邊炸了鐵路,東帥府的人已經跟倭國人對抗上了,發來電報請求派兵支援。”
說話之人,是傅少晟這三年最新栽培的幹將——柳軒銘。
“你手中有軍權,所有事情你們自行定奪,無需來問我。”傅少晟的聲音中帶著淡然。
他輕輕擦拭著手中的骨灰盒,眼中的情緒沒有一絲起伏。
傅少晟將自己手中的權利一分為三,一份給了項駿,一份給了柳軒銘,最後一份還在自己手中。
現在不是迫在眉睫的事需要親自出麵,他一般都窩在梅苑,抱著骨灰盒說說話,再給院子裏的梅樹澆澆水。
儼然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柳軒銘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為難:“項副官覺得東帥曾對我方城土虎視眈眈,三年前還挑起過戰火,此時不應支援。屬下覺得兩國交戰,所有城池必須團結一致方能打敗敵國,應派兵支援,我們兩人意見不合,所以屬下隻能前來將情況彙報給大帥您聽。”
傅少晟沉默片刻,輕笑一聲:“你為什麼不直接說服項駿呢?”
柳軒銘撓了撓後腦勺:“項副官是屬下的前輩,在沒得到大帥示意之前,我若直接開口去說服,項副官肯定會不高興的。”
“你們從軍銜上來說,是同級別,所以你不用事事都先考慮他。”傅少晟沉聲道。
“雖是同級別,但我的軍齡和經驗都沒有項副官長,自是凡事都要向他學習。”柳軒銘很謙卑地說道。
“時代不同思想不同,你畢竟是留過洋的新青年,咱們軍營中都是莽漢,大部分都要向你學習的。”傅少晟倒是很欣賞這個年輕人。
隻是人心都會變,當初的張斌,亦如現在的柳軒銘,都是對人對事恭恭敬敬,非常懂得察言觀色。
傅少晟對他,欣賞歸欣賞,該有的防備一分不減。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傅少晟依舊沒有給柳軒銘一個準確表態。
待柳軒銘離開後,傅少晟扭頭看向窗外。
天邊下著灰蒙蒙的細雨,他想起幾年前,曾經也是這樣的天氣,簡泠坐在窗口眼巴巴地看著外麵,半撒嬌半認真地讓自己去西巷街買梅花釀。
“泠泠,今天想吃嗎?四郎去給你買。”
傅少晟柔聲說著,將懷中的骨灰盒放回了特製的銅質密封箱中,隨後披上外袍。
他沒有叫司機開車,也沒有打傘,大步流星地在濕漉的街巷中穿走。
軍靴聲噠噠響,屋簷邊還有嘀嗒的細碎聲。
巷子盡頭,一個撐著油紙傘,穿著煙藍色旗袍的女子一晃而過。
傅少晟神情一滯,頓在原地半響沒有動彈。
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