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禮把她一路抱回了鳳鸞居。
綠衣緋裳慌忙過來迎接, 與二人一同站在殿門口的,還有一身宮服的柔臻。
前幾日德妃娘娘病著,柔臻挪不開身, 等德妃病一好, 這丫頭就跑過來看她。
姬禮抱著她,卻沒有走入寢殿, 而是轉入書房。
“肖德林。”
“哎, 奴才在!”
肖公公十分狗腿地跟上來,把周圍宮人都驅散開,呈上一樣東西。
姬禮努了努嘴, 太監立馬會意, 將那東西恭敬擺在書桌上,而後退了下去。
薑幼螢從他懷裏探出小腦袋, 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姬禮為何把她徑直抱到了書房?
揚了揚臉, 隻看見對方堅毅流暢的下頜線,他薄唇微抿著,唇角卻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每走上一步, 男子腰間的環佩便輕輕叩響一聲, 惹得少女眸間一陣粼光激蕩。
“來。”
他走到桌案前, 動作輕輕, 將她抱到書桌旁。
薑幼螢一垂眸——這桌上,竟是一道聖旨!
她大驚失色,姬禮卻不慌不忙,從一旁取來筆墨。
男子懷抱很寬大,略一張臂, 便將她的身形結結實實攏在懷裏。薑幼螢任由他抱著, 麵對如此莊嚴肅穆的聖旨, 頗為小心地抬起一雙眼。
姬禮提筆,略一思索,明黃色的帛書上落下一行遒勁的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美人薑氏,溫婉賢淑,柔嘉秉行,靜雅端莊,才絕六宮。是有母儀天下之姿,承宗廟之德。今朕親授風印,著冊之為皇後,承天地之命,掌後宮事宜。布告天下。
欽此。
“啪嗒”一聲,姬禮輕輕將朱毫一擱置,從一側取出玉璽來。
看著懷中還未回過神來的少女,他抿抿唇,一聲輕笑:
“怎的,高興壞了?”
“不、不是。”
她吞吞吐吐,眼中盡是驚駭,不可思議地再度抬頭,“皇上這是……要立臣妾為皇後?”
“嗯,不然呢?”
這宮中,難不成還有第二個美人薑氏?
可這未免也有些太快了點罷!
薑幼螢想起來,上次姬禮執意立她為後時,是怎樣一副群臣反對的壯觀場麵。
她被姬禮按在大堂之上,渾身僵硬,不知所措地看著姬禮與全朝堂對峙。他一把火燒了老太傅珍藏的書籍,將整個大殿罵得鴉雀無聲。
“可是皇上方立了臣妾為美人。”
此番匆匆立後,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可姬禮毫不在乎,將包著玉璽的絲帛解開,“朕等不及了。朕一想到,那群人天天用身份壓你,朕就覺得是自己無能。”
那日他下朝,肖德林匆匆跑過來,說薑美人去了意華宮。
姬禮原本還在生氣,轎輦落於意華殿門口的那一順,他如此安慰自己:
朕不過是看看朕後宮那些妃嬪罷了,才不是為了她呢。
可當目光掠過她伏於地上的身形時,他隻覺心一揪,下一刻,竟是鋪天蓋地的悔意。
他恨不得地上跪著的是他自己。
薑幼螢看著桌麵上那道皇詔,隻覺得一切都十分突然,突然到她有幾分心慌。姬禮的呼吸聲落在耳邊,忽然,他一垂手。
將她的小手抓起來。
“拿著。”
回過神來,掌心裏多了一塊沉甸甸的玉璽。
誠惶誠恐,薑幼螢連忙轉過頭,恰恰對上姬禮一雙明亮的眸。目色翕然一動,廊上忽然一陣清風,碎發衣袂揚起,香霧沉沉,墜於一襲眸光瀲灩間。
“皇上……”
姬禮握緊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溫熱,有著常年握劍的繭。薑幼螢呼吸一頓,他已握著她的柔荑,鄭重其事地在帛書上拓了印。
鮮紅色的章印,是大齊最為威嚴的宣判。姬禮衣袍微展,收回右手。
“肖德林。”
這一聲,薑幼螢居然在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幾分歡喜之意。
就好像被封的不是她,而是姬禮本人一般。
“奴才在——”
早早候於殿下的奴才慌忙上前,姬禮徐徐將帛書卷成軸,“去念罷。”
“秀麗宮、意華宮、鈴蘭殿,還有采秀宮,統統都給朕念上一遍。還有,吩咐下去,後宮既然有主了,以後每日每人都須得來鳳鸞居行禮問安。見皇後,如見朕,若有半分造次——”
他忽然一頓,回頭看了一眼愣在書桌前的女子,緩緩吐出三個字:
“殺,無,赦。”
薑幼螢的心咯噔一跳。
趁著肖德林還未走,她連忙抬手,將其攔住。
“每日都來請安嗎……”
她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了。”
她性子有些孤僻,喜歡清淨。
姬禮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改成每三日罷。請安,問禮,敬茶,一項都不能落下。”
“朕倒是要看看,還有誰敢把你不放在眼裏。”
見他這麼說,薑幼螢與肖德林隻得依著他去。
聖旨既下,大太監也捧著帛書離開了。殿內隻剩下薑幼螢與姬禮二人,後者目光落於她的小指上——前幾日,這處還戴著一枚瑩綠色的尾戒,著實讓他憋壞了。
如今,他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
眸光瀲灩,如水似霧。
旖旎之色,在偌大的殿內,一點一點彌散開來。
他身姿頎長,緩緩靠近。香霧落於那一雙幽深晦澀的眸中,像是無邊寂靜的黑暗中陡然點亮了一束燈火,惹得星星火光一下子燒灼開來。
他的呼吸中,亦是有著燒灼之氣。
他的手一下子發燙了,落在薑幼螢麵上,觸碰起陣陣緋色。她羞赧,直往後縮,姬禮亦是跟上來,把她壓在牆角。
“皇、皇上……”
“阿禮。”
姬禮輕聲糾正她。
薑幼螢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喚了聲:“阿禮……”
她的聲音柔極了,竟聽得他手腕一軟。他雖是及冠之人,可從未碰過女子,唯一的涉獵便是與她、與那卷《花柳本》。
花柳本,食之無味,紙上談兵。
姬禮目光灼灼,定定地看著她。
他放過了她整整八日,也鬱悶了整整八日。
而如今……
溫熱的呼吸一下子落下來,男子嘴唇微動,溫柔地將她吻住。薑幼螢被他按在牆壁上,輕輕“唔”了聲。
“阿禮,阿禮——”
他咬著她的唇,吐息一點點逼近。
忽然,少女身子骨一軟,整個人被這個吻折騰得失了力。姬禮一抬手,將她的身形穩穩當當抱住,便要朝床邊走去。
小姑娘回過神,慌忙拍打他的胸膛。
“不可,阿禮,不可以。”
姬禮卻當她是在害羞。
“朕、朕會負責的。唔……朕輕輕的,好不好?”
二人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這種事於姬禮、與薑幼螢而言,是未知的,更是青澀而美好的。
薑幼螢被他放在床榻上,他一抬手,將她的發釵拔下來。
青絲就這般垂落在身後,安靜乖順,迤邐了一片。
他就要低下身來。
薑幼螢麵色潮紅,慌忙將他再度推開,於一片迷茫之色中,她輕輕抬起右手。
右手手指處,一點瑩綠之色,正是萬分醒目。
姬禮一怔,看著她手上的尾戒:
“你還帶著這玩意兒做什麼?”
“我、我……”
薑幼螢支支吾吾,將尾戒又在姬禮眼前晃了晃,“今天一早才來的。”
少年身形一滯。
腦海中,還是她方才羞赧的場景:“阿禮,不可……”
恍然明白過來,他手指微微一蜷,隻見對方穩穩當當地坐在床榻上,烏黑色的發絲垂落,揚起一張素淨的小臉兒。
眸光婉婉,可那雙烏眸,卻是分外明亮。
少年握著拳頭,硬生生將那悸動忍下。
姬禮雖然喜歡她,想與她親近,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好,可他也不是紅了眼的禽獸。
先前他在花柳本上看到過,月事期間同房,對姑娘的身子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叩了叩門。姬禮捏著拳轉過頭去,悶悶一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