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無意品評別人的衣著打扮,不過一行人覺得這種透著略嫌壓抑的清爽感的奇裝異服和黑發紅瞳意外地相配。
包圍著少年的空氣與無聊無緣,但也不是什麼天真無邪。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光輝的眸子裏,有著比那一身漆黑的行頭更加深邃的透明無色氣息,簡直不像是活人的異質。
將一切事物視為瑣碎予以排除,隻專注於殺戮和毀滅者的【鬼氣】。
“你的品位還真獨特。”
李拿度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感想,中性化的遣詞中透出莫名的深意。
譏刺和辛辣在空氣中散布開來,無畏的同伴們緊握住短劍或短斧,視線聚焦於從頭到腳幾乎皆被優雅黑色覆蓋的少年。
隻要他有任何異動,各種武器就會立即招呼過去。目睹過精靈的戰力表現之後,村民們不會任由些微猶豫錯失唯一的勝機。
“是非常盡職的部下們呢?身體素質也不差。”
笑容變深了一點,細長圓潤,無從和勞作聯係在一起,藝術雕塑般的手指搭在冒出雪白衣領的脖頸上。
“那麼,是否有信心試試看呢?”
輕蔑,誘惑的語言在耳畔鼓動,下意識給握武器的肢體注入更多力量,眼睛裏隻剩下那仿佛一折即斷的脖子,想要見識會噴湧出什麼……
“別傻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炸雷般洪亮的怒喝將有毒氣體四溢似地空氣衝開,冷顫般驚醒將體內異質扭曲的燥熱驅離,不明白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己在做些什麼的村民們麵麵相覷著。
“以言語和周遭的氣勢誘導、蠱惑別人,讓別人按照你的無聊劇本起舞——”
不羈的嗬斥著,前所未有的不快不斷從李拿度的胸膛溢出,情緒越來越難以用理智控製,針鋒相對的銳利眼神直視毫無波瀾起伏的紅瞳裏側。
“拿別人當傻瓜,不尊重他人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李林總裁!!”
“這可真是失禮了。不過閣下的同伴們握著刀斧劍刃失去別人的地方做客?莫非附帶刮胡子的服務?還是說這是拉普蘭特殊的民俗和身為客人的禮儀?”
不帶歉意退讓的回敬將空氣驟然繃緊,李拿度明知道對方刻意營造出讓坎貝爾他們發飆拔刀的氣氛,但不能厚顏到說出【你在我們背後說話,我們才不得不持刀在手】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畢竟對方隻是在說話,手中並沒有任何武器,還隻有孤身一人。
【就算說了,也會被其它的理由封住吧。】
李拿度暗自嘖了一聲,比想象中更為難纏的對手不禁讓他感到有些煩擾,禁不住懷念起年輕時碰上麻煩就一劍砍過去的輕鬆日子。
可是——
根本無法拔劍相向。
未知的壓迫感讓拔劍變得艱難。
從少年身上感受到的無形迫力比玩弄語言操控他人心思的小花招不知要恐怖多少倍。
成百;
上千;
過萬;
破億;
那個倍率根本不是用數字和文字能表達的,沒實際體驗過無邊無際仿佛連個人意識都要吞噬消融的的巨大廣闊存在之人是說不出那份幾近無限之重壓的。
站在眼前的仿佛不是一介從頭到腳透著可疑奇異的少年。
是能夠匹敵【世界】的驚人存在。
一切都會為之臣服壓倒的迫力之前,李拿度陷入了詞窮的境地。
“荒野裏談禮儀什麼的,果然有些煞風景呐……正好,那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在我公司的營地裏,來上一杯紅茶後,討論諸位此行的事宜如何?”
從糾纏不清的虛偽禮儀中脫身,徑直開始自己的實務步調。李林自顧自的轉身走開,沒走出幾步仿佛想起什麼,停下了腳步,細眯眼睛的笑容回望著一臉鬱憤的人類們。
“那個小姑娘真是可愛呢,我都有點擔心,我的部下們會不會太寵那孩子,把坎貝爾先生的女兒給寵壞了呢。”
說完這番無從辯駁真假的話,李林轉過臉繼續邁著輕快的步伐,直立草原之上的黑影悠閑地朝漸漸稀疏的槍聲所在移動,衝著黑暗深淵般的深邃背影,坎貝爾用力啐了一口痰。
“——你個混蛋!!!”
身為人父、身為男人、身為騎士,對挾持女兒逼迫自己一行人按照他的意圖行事的舉止,坎貝爾的心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憤慨和殺意。
“火氣真大呐。”
少年頭也不回,歌唱般訴說著。
“都不知道該追究誰的責任試好了……是天真無知、不知道不該給大人添麻煩的小女孩?還是一味溺愛女兒,未曾承擔起教育之職的父親?傷腦筋……”
答案其實很明確,一點也不複雜。
小孩子無需對自己的言行所造成的結果承擔任何責任,向什麼也不明白的小孩興師問罪也毫無意義。
【子不教,父之過】——不太隱晦的指責刺激著竭力忍耐的坎貝爾,發白的拳頭顫抖個不停。
肩膀上忽然落下一股讓人安心冷靜的壓力,回頭望去,李拿度正看著自己。
【別泄氣,總會有辦法的。】
透著一如既往達觀之意的笑臉讓坎貝爾瀕臨爆發的憤怒稍稍壓了下去。
對方可以用克洛伊這張好牌控製情勢,村民們的選擇不算太多,眼前雖有對方的大頭目,但觸犯道德底線、以惡製惡卻完全不能做。
一旦出手便是徹底撕破臉皮,恐怕還沒等他們把李林怎麼樣,性急的尖耳朵們會先對克洛伊不利,加上那種必須三思後果的恐怖武力,人質救出會變得十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