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和公國的官方說法是憎惡醜陋爭鬥與流血的母神收回了格拉姆,不過,真相是最後一任持有者一位精靈王族少女在追兵的逼迫下抱著格拉姆縱身躍進阿斯嘉特的山澗。對籠罩阿斯嘉特山的【大結界】無可奈何的追兵隻好垂頭喪氣的回家了。”
母神為了不受打擾的安睡,在整個阿斯嘉特山四周設置有結界。以【神之力】作出的障壁麵前,怎樣強大的戰士和魔法師都隻有歎息的份。
“本來事情到這裏應該算是結束了,鎖進世上最堅固寶箱的王權之劍會一直沉睡,隨著時間的衝刷漸漸淡出大眾的視野才對。不過,【鑰匙】的存在讓這種可能性並不成立。”
唯一一把可以打開無解寶箱的鑰匙,其存在價值等同於格拉姆本身。不過這一次,爭奪鑰匙的雙方不但沒了造反時的協調意向,精靈們吸取教訓後的徹底保密也讓人類和獸人無可奈何。
精靈們藏起了【鑰匙】,除了少數參與此事的長老,再也沒有知曉藏匿地點的精靈。許多精靈為守住秘密獻出了生命,沒有一張嘴泄露關於【鑰匙】的隻言片語。
那一族上下十分清楚,【鑰匙】所在曝光之時,滅族的災禍也將降臨。
靠著屈辱至極的忍耐策略,不論精靈一族被逼到怎樣的絕境,【鑰匙】的存在總能留給他們一線希望,顧忌到失去【鑰匙】的風險,各方勢力多少也會給精靈留下一條活路。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彼此間隻有惡意,卻靠著惡意與算計達成了平衡。而最初從神對智慧種生命的善意回應延伸出來的【契約之證】,成為了動亂的根源之一。”
魔魅的磁性聲線攪拌曆史和道德,客觀到不帶一絲情感色彩,與殘酷無異的視點讓李拿度不禁懷疑
李林的立足點究竟在何處,那種虛無縹緲的語氣真是從眼前少年口中所發的嗎?
“眼下,到了該激活【鑰匙】的時候了。”
壓倒性的宣言逼迫過來,為眾多宿怨的凝縮意誌代言。黑色外衣的長下擺被不合時節的寒風擺布,劉海下的紅眼收縮了一下瞳孔。
“【鑰匙】……嗎?的確,這稱呼很適合那東西……”
不知是自嘲還是反諷,李拿度說出自己也無從理解真實心境的感慨,下一瞬,險惡嚴峻的表情將鑰匙的真相揭穿。
“是格拉姆的鞘吧?”
“正是,想進入【大結界】之內,唯有依靠創世之初見證神與眾生對話的信物。劍藏於結界之內,擁有同樣效果的鞘正是取回原本就屬於精靈的格拉姆的鑰匙,克洛伊所見的箱子正是用來存放格拉姆之鞘的。”
“取回格拉姆之後你們打算如何使用?重建吉爾曼尼亞?自命【變革世界】的你,隻是打算讓時光回流到過去?”
“王國滅亡已經超過一千年以上,重溫舊夢與現實混為一談沒有意義。立足現實進行麵向未來的革新才是頭等大事。這注定會是漫長且艱辛的過程,稍有不慎也會招來覆滅的終局。格拉姆的回歸能讓變革進行的更加順遂,讓世界展現出應有的姿態。”
“不進行任何對話,隻是依照精靈們染上絕望和怨恨之色的視點去改變世界?這和強迫別人服從有什麼區別?”
“在下和精靈們無論任何時候願意與包括人類、獸人在內的所有智慧種進行對話,此刻也正與閣下開誠布公的交流。問題在於人類和獸人願意跨出種族與小集團利益的窠臼,認真思考未來的可能性,放下恃強淩弱的姿態和處事原則進行公平、對等的對話嗎?李拿度閣下,如果存在那樣的可能性,你和你的部下為何選擇退出軍隊,在這偏僻鄉村過隱居生活?在下和精靈為何不得不以人類的姿態出行呢?如果真的能傾聽我們的聲音,此刻為何舉劍相向呢?”
一連串的尖刻反詰令盛怒瞬間消散,火熱的身體和大腦轉眼被沒有溫度的空白填滿。
遭受了太多迫害和虐待的精靈不會期待人類和獸人回應善意,身為人類的自己和同伴們目睹了人類與世界的真實後也變得心灰意懶,昔日舉旗成立義勇騎士團、為捍衛家園和信仰而戰的熱情燃盡後隻剩下倦怠和空虛,無意腐敗墮落下去的他們選擇了隱居。
李林將這一切看穿,尖刺般的話語將心底那塊膿瘡挑破,承受著體內的苦澀味道,李拿度不再反駁。
人類和獸人以頑固愚蠢的態度抗拒變革,依附強大力量賦予的特權頤指氣使,如附骨之蛆般緊扒住僵硬體製的腐朽大樹不放,對其他聲音不屑一顧,這份傲慢、這份愚蠢不正是比起指責精靈的變革思想更應該優先予以糾正的嗎?
但是,如此一來……
“你說的很有道理,恐怕也是經過相當思考後能得出的結論。說不定那是對的,也可能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出路。”
無力找出可以反駁的語言,隻能加以部分認同的蒼白語句吐出,中年男人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
人類自己對現狀的態度誠如李林所述的那般,沒有力量或是缺乏明確可憑依之物作支撐的話語在權力者麵前不值一哂,老百姓在最初的熱潮過去後,也會厭倦隻展現些許可能的變革思維。除了建立起必須正視的強大力量,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成為促成對話的必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