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你這個可惡的魔女!!”
跨過動彈不得的人群和驚訝錯愕的目光,男人們怒吼著掏出小刀撲向羅蘭。
羅蘭一動不動,為了維持障壁的強度,他根本無力兼顧其它。如果此時解除障壁,閃過背後偷襲簡直輕而易舉,但錯過這個機會,便再沒機會說服發狂的人群了。
(隻要……再一下下就好!!)
咬緊牙關,準備承受下致命一擊之際,從背後傳來一陣帶甜味的風。
“真是的……大喊一身後就毫無防備的衝出來,你比我想象的還來的瘋狂啊。”
張開障壁將男人們隔絕在封閉空間裏,姬艾爾如此吐槽。
“就讓我見識一下吧,你說的‘可能性’!”
觸手的尖叫戛然而止,人麵瘡的表情眨眼間從痛苦轉為恍惚,下一瞬間又變成了無比的喜悅。
“嗬嗬嗬……”
壞掉的笑聲透過障壁飄來,也從被障壁隔開的男人們口中溢出,一陣連姬艾爾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話語自人麵瘡口中吐出。
“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啦……還有這麼多……可以吃的……我的肉!!!”
毫無遮掩的、猶如發現獨一無二事物時特有的喜悅,同時也包含了無比真實的虔誠。因為這些貨真價實的情感,話語的恐怖扭曲更加凸現出來。
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光之柵欄內人麵與人麵、觸手與觸手之間相互撕咬啃食,那一張張歡喜到流下熱淚的臉,徹底享受吞噬和被吞噬的臉相互交錯。男人們滿心歡喜地撕咬自己的手腕,撕咬、嚼爛的皮纏在舌頭上,粘著血和筋的肉嵌在牙縫裏,一邊啃食一邊發出無上喜悅的大叫。讓剛從眩暈中恢複過來的居民再也無法支持,紛紛嘔吐起來。
(這就是“潛藏規則”啊。)
強忍吐意,羅蘭咬緊嘴唇。
讓他想到“潛藏規則”真麵目的,恰恰正是格拉托尼的大罪之名“饕餮”。
饕餮又稱暴食,一般認為其罪業表現形式為食欲的暴走,在諸如《神曲》之類的宗教典籍中也被描述為浪費食物的罪行。格拉托尼的表現形式卻是將食物循環的環境與神所創造的世界即生命循環一事以褻瀆扭曲的樣貌展現出來。
這是我的身體,這是我立約的血。
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常在我裏麵,我也常在他裏麵。
曾經有救世主如是說。
淨化過的葡萄酒和聖餅即是救世主的血肉,神的血肉。通過吃淨化過的血肉,提高自己聖性的儀式即為聖餐禮。
格拉托尼的做法無疑是模仿了此一傳承以極為扭曲的形式。
啃食自己,將別人感染成自己,在人群中散布恐慌、進行情報操作的同時增加感染者和食物。等到一切都與格拉托尼同化,再也沒有有機物質可吞噬時,他就會滿心歡喜的啃食自己,自我消滅,最終留下一座完好的空城。
這就是“饕餮”的格拉托尼,最適合用來對封閉區域進行定點清除的生物兵器。
“接下來,就是找出魔女了。”
羅蘭低語著,轉身走向麵露歡喜之色的人群。
#####################
Fly.Me.to.the.moon
帶我飛向月球
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讓我在群星之間戲耍
(I.want.you)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讓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春天的景色
In.other.words,hold.My.hand
這就是說,握住我的手
In.other.words,darling,kiss.me
這就是說,親愛的,吻我
Fill.my.heart.With.song
讓歌聲充滿我的心靈……
《帶我飛向月球》的歌聲在炮塔內回蕩,慵懶卻不頹廢,飄逸卻不造作,讓人仿佛置身奔向星空月球的愜意旅程。百年佳釀的香醇和機油、電動機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黑色真皮手套輕舉水晶酒杯,琥珀色酒液浸潤著嘴唇。
一隻破壞氣氛的蒼蠅飛了進來,停在酒杯邊緣。
“……你被修理的很徹底嘛,格拉托尼。”
凝望前方的李林勾起嘴角。舍棄了肥大化的軀體,長著人麵的蒼蠅攀住酒杯忙不迭的點頭哈腰。
“十分抱歉,閣下。我沒想到他會那麼快就發現設定好的‘規則’。”
“沒什麼可抱歉的,一切都在預期範圍內。滿分100分的話,這場測試我方得分90分,羅蘭的得分是70分。”
“70?是因為沒能破解‘魔女’之謎嗎?”
“他心裏對‘魔女’是誰基本上有數了,這種程度的心理遊戲不可能難住他,兩三下就會摸索到攻略公式的。”
“怎麼會……一般沒人會想到‘魔女’就是那個被殺的少女吧。”
催眠某位少女自殺,通過尋找並不存在人群之中的“魔女”引導人們互相猜疑、自相殘殺,這就是“魔女狩獵”的真相。在缺乏相關刑偵技術,又是信教者群聚之地的庫爾瑪耶烏爾,這可謂是完美無缺的獵殺遊戲。
“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我精心培育出來的最佳工具。有了那麼多暗示和線索,隻需換位成‘遊戲主辦者’角度思考就一定能通關。對羅蘭而言根本隻是遊戲的程度而已。隻不過”
看不見的手托住酒杯浮到空中,砰地一聲,價值連城的酒具應聲炸裂,格拉托尼驚慌失措的飛來飛去。
“太耍小聰明了。”
微笑依舊,但附著其上的危險氣息讓人無法正視。
不要說被消減到僅剩蒼蠅大小的格拉托尼,駕駛鼠式戰車的兩名古代種也不敢回頭。
這股氣息針對的對象並非羅蘭,而是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的姬艾爾聖女。
“魔女狩獵”原本的目的是通過誘發群體發狂,向羅蘭展示人性的黑暗,用殺戮、背叛、欺騙淬煉他的精神,通過以上對人性的拷問試煉後,最後還有“其實本來可以一個人不死順利通關”的空虛結局等著補刀。
被折磨到體無完膚後,人才會頓悟人性的虛偽,道德的空洞,身心皆被逼到極限時,人才會反思,並從中產生進一步成長、更加成熟的可能性。一直要到達這一步才能說整個測試成功了。
但這一切因為姬艾爾的舉動失去了意義。
“魔女狩獵”必須是羅蘭獨立通關才行,旁人的幫助不僅抵消了難度,還破壞了“質疑人性”這個最終目的。使整個測試的意義和效果大打折扣。
現在回過頭來看,當時情況確實危及,但格拉托尼控製的那些人攻擊時下手的位置都微妙的偏移了要害。羅蘭或許會受重一點的傷害,卻不至於喪命,現場氣氛也可以重新回到原本瘋狂的軌道上。
姬艾爾的行動讓這一番盤算全部化作了泡影。
她應該不至於是看穿李林的全盤謀劃之後再采取行動的,之所以會對羅蘭出手相救,多半是想加快攻略遊戲的速度,同時在那種環境下可以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回報為顏麵盡失的教會扳回寶貴的一分;借此緩和與羅蘭的關係。
真是個心機深沉、滿腦子小算盤的女人。
無論她出於何種目的,測試已經無法進行下去,在教會和鎮民的協助下,殘餘的格拉托尼分離體被殲滅隻是時間問題。
結論很明確,多待無益。
“嘛……算了,終究隻是臨時起意的測試,之後再找機會吧。現在,可是有一個國家等著我們去征服呐。”
碎裂的水晶和飛濺開的酒精重新飛回空中,猶如時間逆轉一般重新變回原狀,穩穩落在李林掌中。超重型戰車低沉的律動,聽上去和無數軍靴齊步踏地前進的聲響極為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