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劄爾科亞特爾閣下,您看上去氣色不錯,和公主殿下聊得順利嗎?”
從水杯後閃出三頭身的德基爾,嚴謹的禮服套在他身上原本還露出一副上流社會成功人士的氛圍,壓縮到手掌大小後一本正經都自帶萌化濾鏡,叫人不禁想把這個Q版紳士一樣的家夥揣在兜裏或是掛在鑰匙上。
所謂萌化,就是這麼蠻不講理,甚至能給惡魔披上一層人見人愛的外衣。
露科亞一直眯著的眼睛微微張開,冰冷的目光投向點頭哈腰的德基爾。
“貴方還真是無微不至的盟友啊,都到這裏了,還不忘陪著。”
“哪裏,小官另有任務在身,看到閣下與公主殿下相談甚歡,特意過來看看情況,如果需要提供協助,我們可以立即安排。”
“其中也包括殺龍滅口,毀屍滅跡?”
“您開玩笑了。以貴方的戰力,小官不覺得需要我方插手。”
“謔哦看樣子,我們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你們的監控之下,真是可靠的情報戰能力。”
“小官再次向您保證,我們沒有幹涉貴方行動的打算,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工作要做。隻不過因為我們各自的目標發生了交集,所以才不得不來和您交換信息。”
陰鬱的眼神看一會兒德基爾後,露科亞移開了視線。
目標的交集。
且不論目的、手段的南轅北轍,僅僅是同樣預料到這一刻發生的事情,據此製定接下來的應對這一點,已經讓露科亞唏噓不已了。
(掌握一切的神,操縱一切的神之使者……以這兩者為敵,一點也笑不出來啊。)
法芙娜卻走上這條道路,和其他聚集在理想和信念旗幟下的人類一起,對世界的支配者和管理者舉起了反旗。
這無法被視作玩笑,一般人會視其為瘋狂和冒瀆,那兩個至高無上的支配者則會按照既定程序予以解決。在支配萬物的森羅萬象和足以讓世界涅寂滅的毀滅之力麵前,正義、自由、平等之類的主張沒有任何力量,改變不了任何事物。當一切歸於沉寂,毫不動搖的日常重新恢複時,所有人隻會把將那些人視作不可救藥的愚蠢狂徒,他們的理想與正義將被貶低為毫無價值、無聊透頂的自我欺騙,是可笑可鄙的偽善。
世間常理本即如此,理想非常好,可築起世界的乃是現實,在瞬息萬變、萬物流轉的世界裏,人們隻能以現實為目標而活。
這才是絕對正確,隻要遵循就不會犯錯的道理。
既便如此
露科亞還是覺得帳篷裏,那些和法芙娜在一起的人類、愛人,那個燃燒著理想和信念的少年,看起來……有些耀眼。
“既然魁劄爾科亞特爾閣下已經做好準備,小官就不打攪了。”
“準備動手了嗎?”
“瞧您說的,好像我們都是隻會用槍炮解決問題的粗胚似的。”
“看上去很有信心嘛,你就這麼有把握,那個少年一定會按照你們的預想行動?”
“我當然有信心。”
側轉臉的德基爾得意的笑著,臉上洋溢著揶揄和戲謔。
“我們非常了解那位小少爺,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斷,正如您了解法芙娜殿下,知道她會做出什麼選擇,早早準備了後手一樣。”
話音未落,德基爾德身影憑空消失,一道寒光刺穿他站立的位置,水杯和桌子瞬間凍結。
盯著凍結的桌子良久,露科亞緩緩吐出一口氣,冰刃般鋒利的雙眼重新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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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理想,且或多或少都會朝著理想奮鬥,這是智慧生命無可厚非的天性,也是與禽獸最基本的區別之一。縱然飄渺不定,可誰也無法斷言這世界不需要理想和正義。
追求理想的過程中,總會付出什麼,理想越是宏大,代價亦隨之翻倍增長。以“改變世界”這等規模的理想為目標奮起,代價也必然為常人不可承受之重。隻要有誰將世界規模的理想作為目標,他必然清楚無論成功與否,其行動必然以眾多人命的消失為前提,單純將之視為數字上的折損才能成立。這當中並沒有感情和道德可以介入的餘地。
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神與惡魔,就隻有和兩者最為接近的獨裁者了。
各國的國王、沙皇、女王、王太子多少都能做到這一點,最能貫徹這種冷酷與傲慢的,則非李林莫屬,這本來就是他的特長。
正因為有著極為明確的價值觀,李林遇上類似問題不會有任何猶豫和苦惱,難以接受那種極端的羅蘭卻不得不麵對選擇的困境,思考兩種選擇在倫理上的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