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下的荒野,一切都在掙紮。
蟄伏地下,等待酷熱和幹旱離開的動植物如是;布滿龜裂、即將被榨幹最後一絲水份的荒野本身如是;那個在荒野中央搖搖欲墜,不知要往何處前進的黑影亦如是。
虛浮的步伐,無力擺動的肢體,深深垂下的腦袋上滿是塵土,身上衣衫襤褸,沾滿塵土之餘,還破了好幾個口子。
逃荒的乞丐?抑或被流放的罪犯?
不知情的旁觀者勢必做此猜想,緊接著下意識地會想要避開這個落魄的可憐蟲。
沒有人會想到,查理曼的希望,無數人心中的英雄會如此狼狽不堪吧。
“啊……啊……”
嘶啞的呻吟壓榨著僅存的體力,每呼吸一次,肺葉和肋骨都傳來一陣陣火燒般的灼熱。肋骨可能斷了,內髒說不定也受到了傷害。在荒蕪大地上彷徨的少年卻沒有餘力關注這些,幹渴和饑餓已經將身心逼至無法思考的極限,記憶變得破碎,感官也時不時地發生扭曲錯位。在這種極限條件下,能保持朦朧意識已是了不起的成就,正常思考和判斷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被毒辣陽光曬得幾乎睜不開的雙眼睜開一條細縫,漂亮的紫色眼瞳再次幻視到那張笑臉。
你還真是淒慘啊。
禁閉的大門飛了出去,盡管處於逆光,那張可以說是天真的笑臉卻不會認錯。
稍早之前的話,各種推測、分析、應急預案會立即浮現出來。自暴自棄,沉浸在後悔和恐懼之中的現在,羅蘭卻連產生憤怒都難以做到。
不,不隻是憤怒,連某些基本的事情都難以做到。
一言以蔽之,就是無法和女性發生關係。
心理創傷型男.性.功.能.障礙,也就是無法勃.起。
由於沒有和其他人接觸,暫時還未被發現,可毫無疑問,他需要一位心理醫生和男性專科醫生。然而來的卻是他那位“父愛如山”的監護人。
如果有“世界上最淒慘之事”的比賽,當時的狀況可以毫無懸念的進入十強。
似乎是覺得羅蘭還不夠淒慘似的,漆黑的笑臉一步步逼近。
(就這樣被他殺了也好。)
當時有那麼一瞬間,嘴角抽動了起來,疲憊不堪的臉上浮現出旅人看見終點般的解脫微笑。
別傻了。
眼前的景物極速變化著,強烈的衝擊感從臉頰傳遍全身,等意識到自己被揍飛的時候,腦袋已經重重砸在書架上,厚實的檀木書架轟然到底,精裝本硬皮書灑落一地。
我可不記得有把你培養成用死來逃避責任和罪孽的懦夫。
俯瞰著躺在地上的羅蘭,不變的笑臉撂下不講道理的話。
什麼培養。
什麼別傻了。
從一開始
“全都是你在自說自話!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吧!隻是為了那種無聊的事”
沒錯。所有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因果,是我在控製你的人生軌跡,是我給了你各種各樣的試煉。但你接受了命運,接受了試煉,那麼你就必須跨越這一切。
拳頭再次打斷咆哮,劇烈的疼痛讓羅蘭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直吸冷氣。
所以我絕不允許你變成陰溝裏的老鼠,一個挨了打都不還手的懦夫。
衣領被揪了起來,臉孔被強迫著仰望打了自己依舊在微笑的臉。
聽好了。就算捂著耳朵,閉上眼睛,裝作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事態依舊會強迫你去麵對。既然這裏無法讓你理解這一點,那我們就換個地方,讓你的眼睛再一次看清這個世界,讓真實的聲音再一次穿進你的耳中。無論你願意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