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擺出那麼嚇人的表情,會影響別人食欲。”
“重點不是這個吧?!”
傑勒斯差點怒而掀桌,幸好德基爾動作夠快,差點糟蹋了陳年好酒。
“冷靜一點。不就是格利特被打敗了,至於慌成這樣嗎?”
“你到底搞沒搞清楚狀況!不是別的什麼人被幹掉了,是格利特被幹掉了!”
“有區別嗎?”
悠哉悠哉地續杯,德基爾以近乎令人心寒的平淡語調說到:
“對我們和那位大人來說,格利特或者別的誰死了,有什麼差別麼?”
“……”
答案當然是沒有。
李林自不必說,就算是同為七宗罪,也沒有誰因此感到憤怒和悲傷。感想或許有一些,無非也是針對事態發展本身的焦慮,對於格利特的死亡,誰也不會產生能夠被稱之為“感情”的反應與感想。
“我說傑勒斯呐,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類嗎?怪物嗎?神之使徒的尖兵嗎?都不是哦,我們隻是被交托了任務,賦予能力去執行任務的係統之一。隻是為了執行任務而運轉的係統裝置卻被冠以人類的罪惡之名,還被賦予了知性和感性,然後像等待處刑的隊列一樣挨個上去……這可不像主張效率至上的那位會做出來的行為,之所以會幹這種看上去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你覺得是為什麼呢?聰明的傑勒斯?”
“為了獲得更多的參照比對數據。”
毫無躊躇的正確解答。
人類和機器對抗的話,隻能促成肉體和謀略的成長,這樣或許可以得到一騎當千的強者,卻無法保證可以製造出需要的“勇者”。
要想得到理想中的“勇者”,還是必須讓其和持有人性的對手對抗才行。
“沒錯啊,是為了獲取數據。雖然並非真正的人格,但隻要有知性存在,虛擬人格也可以派上用場,成為重要的試煉。於是那位大人根據自己對人性的觀察和理解,創造了我們。一方麵分擔部分工作,主要則是為了促成小少爺的成長我們七宗罪就是這樣的存在。要不然,我們就不會是七宗罪,而應該是六波羅密(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是為佛教概念中的六波羅密,星爺的名作《大話西遊》中啟動月光寶盒的密碼“般若波羅密”其實就是六波羅密中的“智慧”梵語發音)才對。誰讓那位大人認知的人性隻有‘惡’呢。”
“事到如今才對這一點感到不滿嗎?”
“才不呢。我可不會像沃爾格雷沃那樣糾結真物、偽物中無法自拔,就算偽物超過真物,依然還是偽物。虛假的生命不會因為偏執的認定而成為真實,無論如何也不會。不過嘛……就算是虛假的生命,依然還是生命,僅僅因為一個‘虛假’的標簽就放棄享受生命,人生也未免太苦短了。”
我思,故我在。
存在,即合理。
正因為活著才會有欲望的存在,沒有什麼比醜陋又美麗的欲望更能作為生命存在的證據。
哪怕那個生命並不真實。
“我可沒想過你是一名存在主義者呢,我原本以為你會盡可能以延長壽命為前提行動的。”
重新坐回座位,傑勒斯歎息般的說著。
對同類的感歎,德基爾搖了搖頭。
“像那位大人那樣永存不滅,卻無法感受到他人的善意和溫暖,這樣的人生也太痛苦了。”
整理著餐具,與之前的輕浮態度全然迥異的低沉話語在空中飄蕩。
“我不會放水的,一定會掙紮到最後一刻的。”
“我會全程見證,不論你還是小少爺,最後時刻的樣子以等待處刑隊列的後位者身份。”
失去溫度的事務性回答傳來,對德基爾來說,這已經很足夠了。
無論勝敗,無論難看抑或美麗,隻要能留下曾經存在的痕跡,留在別人的記憶之中,縱然依舊是虛假的生命,也沒有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