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結果上來說,改變戰場的,不是戰略,也不是戰術,更不是英雄,而是‘技術’啊。”
像是感悟,又像是歎息般的吐出話語,帕西法爾擱下了紅茶。
沒有榮譽,沒有道德,沒有人性,單純的殺戮戰場。
將包括人命在內的一切數字化的瘋狂戰場。
這種地獄裏,英雄能做什麼?
這種地獄裏,會有英雄嗎?
撤去感慨,帕西法爾命令到:
“命令全艦做好戰鬥準備。前戲已經上演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是主演出場的大戲。讓MDS部隊抓緊時間休息,待會兒他們有的忙了。”
“遵命!”
################
沒有人喜歡烏鴉。
從羽毛、叫聲、行為,這種鳥兒簡直渾身上下充滿了令人忌諱的要素,讓人不禁哀歎神明為何要創造這種生物。但凡文學作品中,烏鴉的出場都意味著災厄和不幸。
沒人喜歡烏鴉,更沒人喜歡扮演烏鴉的角色,但殘酷的戰爭甚至不容拒絕這一小小的抗拒。
帶著不幸消息而來的高級參謀尼維爾上校正是這樣一個扮演烏鴉的角色,在“神鷹之城”深處的指揮室門口猶豫許久後,他最終敲開了那扇裝飾華麗的大門。
開門的一瞬間,各種嘈雜立即迎麵撲來。
上午的戰況此時還在整理核對,各種前後矛盾的數字、駭人聽聞的謠言不斷湧入指揮室內,一時間真假難辨,讓參謀們莫衷一是。
5個步兵師被全殲;
兩名高級將領自殺;
一個軍被孤立在無人地帶;
各式各樣有鼻子有眼的謠言與真實情報混雜在一起被送來,更加增添了參謀們的工作量和工作難度,以至於他們不得不一層一層聯絡核實,整理出戰場的真實情況。
遠離討論爭辯的參謀們,連續幾天沒合眼的沃邦元帥正靠在指揮席上打瞌睡,哪怕是精力過人的“軍神”,終究也抵不過生物規律周期。
在“軍神”的身後放著三口棺材,其中一口已經蓋上蓋,另外兩口還空著。
尼維爾上校知道那三口棺材是沃邦元帥為自己和兩個兒子準備的。蓋上的那口棺材裏安放著元帥長子隻剩上半身的遺骸這位原陸軍中尉在一次夜間巡邏中遭遇敵軍大口徑炮彈直擊,趕來的工兵最終隻扒拉出他的上半身。按照軍規,菲利普.沃邦中尉特晉兩級後以少校身份被通報陣亡。
這是一個悲劇。所有人都為失去長子的沃邦元帥感到難過,不止一人提出,按照陸軍條例和查理曼的傳統,已經成為家門獨子艾普利.沃邦少尉可以作為家族唯一合法繼承人調往後方從事安全的勤務工作。可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有無數人失去了丈夫、兒子、兄弟、父親,出於對士氣的考量,“軍神”的兒子絕不能再這時候後撤。於是艾普利.沃邦少尉繼續在前線服役,出於憐憫和照顧,他被調到一個通信站工作。
尼維爾上校帶來的消息,正是有關於這位陸軍少尉的。
正當尼維爾躊躇著該如何開口之際,老元帥睜開了眼睛。
“尼維爾嗎……”
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沃邦沒有立即向立正敬禮的參謀還禮,開口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真奇怪……我剛才夢見艾普利了,他的軍服上沒戴肩章,被我開口罵了一通。”。
尼維爾一下子就被這番詭異的預見之言嚇住了,囁嚅良久後,最終還是將噩耗告知了沃邦元帥。
在上午的進攻中,由於敵軍幹擾,前線與後方的通訊一度中斷,為了恢複通訊,以便掌握前方戰況,艾普利.沃邦少尉帶著幾名部下充當傳令兵,連續多次往返司令部與前沿塹壕。第五次返回途中,少尉遭到敵軍狙擊手攻擊,當場被爆頭。被收容的遺體正在送來的途中。
聽完彙報的元帥並未在人前表現出任何悲傷,在一片寂靜中,元帥依舊端正且真摯的向尼維爾表達了感激,還送給他一瓶王太子禦賜的陳年紅酒以示謝意。在一片肅穆的氣氛中,參謀們悄然退出了指揮室,將戴著“軍神”麵具的老元帥獨自留下。
人們無從得知,兩度承受喪子之痛的老人究竟是如何宣泄自己的悲痛的。戰爭不會給任何人喘息和悲傷的時間,無論高貴低賤,是否鰥寡孤獨,眾生萬物,一律平等。
人們唯一能確定的是,不論是出於公心還是個人私怨,接下來的戰鬥必然會更加慘烈,無數年輕的生命即將被巨大的“絞肉機”吞噬。
且行且絕望,直至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