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骰子已經投下!(五)(1 / 2)

人類是適應能力極為強大之生物。

縱然威脅每日盤踞於頭頂,人們也會麻痹自身的感情,將災難視為“日常”,以自我催眠般的達觀來合理化並接受恐懼和絕望,最終人們會習慣和理解,痛苦和絕望將不再被當成痛苦和絕望來理解,全新的、扭曲的價值觀會將之詮釋為救贖、試煉,乃是通向幸福的必經之路。

這是毫無意義的。

恐懼的刺激必須保持某種新鮮刺激度,不至於演變成憤怒和達觀。通過讓目標在如臨深淵般的恐懼中煎熬,從而忽略掉一些本該注意到的事情,最終達成目的之後,再予以徹底的毀滅。

“其實呢,我最喜歡讓人先做最美的美夢,比如在夢中成就現實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些事情什麼的,在達到幸福巔峰的一刹那,將美夢扭轉成最糟糕的噩夢。那些被不幸擊垮的家夥的麵孔、那些扭曲的表情讓我忍不住一看再看。”

“那你直接讓小少爺他們睡著不就行了?”

“這種小花招對他是沒用的,反而會引發不可控的副作用。”

人類的心就像化學試劑,滴入不同試劑會產生不同反應,這些反應有些可控,有些不可控。根據環境和目的的差異,有時候會產生正麵作用,有時則相反。

像現在貿然將羅蘭一行人拉進夢境裏,很大概率會得到適得其反的結果。

“越是精神強韌、重感情的家夥越是難以忍受內心被踐踏。別看小少爺一副理智的樣子,把他惹毛了,他可是什麼事情都幹的出來。要是他駕船對B集團軍群發起自殺攻擊,以當前的進軍態勢,就算造成的損失不大,影響還是很難承受的。”

“所以讓他感受噩夢般的現實嗎?你還真是個殘酷的家夥啊。”

“殘酷?不不不,我隻是讓小少爺與故人相見罷了。人們不是常說嗎?就算是一根頭發也好,一塊肉也好,總會希望珍視之人活下去。我們可是讓小少爺的恩人以原汁原味的狀態出現在他麵前啊。這可是最好的美夢,也是最棒的噩夢。”

“不對吧,你隻是針對小少爺一人而已,不是嗎?”

“……”

一直侃侃而談的斯洛斯第一次卡殼了,古拉托尼繼續說到:

“備選對象可是多的很,長刀之夜死去的人、戰場上死去的人、死於財團黑暗麵的人……能動搖那條船上成員的形態那麼多,你卻隻選了能最大限度打擊小少爺的那個女人。會對人類痛苦時多樣化反應感到雀躍的你,會做出這種選擇的理由,除了針對羅蘭.達爾克一人,不存在其它合理解釋。”

投入“奮進”號船艙內的,是利用古拉托尼的身體一部分製造出來的,名為“攻擊體”的生物兵器。

古拉托尼原本就具有類似於生物兵器“創世紀”的特質,在爆發增殖和感染傳播速度上比“創世紀”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隻要一片指甲蓋大小的肉片,幾小時內就能讓一座大中規模的城市變成一個到處湧動著粉色肉塊的地獄。

“攻擊體”部分繼承了古拉托尼的融合捕食能力,在此基礎上強化了攻擊機能,之後是否賦予外形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問題。畢竟比起人形,節肢動物和軟體動物更適合密閉環境內的掃蕩戰。

但斯洛斯卻將“攻擊體”的機能注入米卡娜這名少女的形態,還將這一形態以程序語言寫入自我複製機能之中。

不管怎麼看,這都不自然。隻能解釋為針對某個特定對象采取的行動。

“……是啊,或許是這樣。”

“這不是好的傾向,沒有效率,也缺乏邏輯。”

“邏輯嗎……硬要說的話,我就是看他不爽。”

斯洛斯突然平靜下來的沉吟中染上了些許感慨的色彩。

“我討厭‘變化’。”

情況變化。

肉體變化。

情感變化。

在斯洛斯眼裏,大多數變化都是朝向“劣化”和“衰弱”發展。

作為象征“惰怠”的大罪,他厭倦並厭惡著任何形式的變化。

他熱衷的是“不變”——以完美的狀態永恒不變。

“‘人之所以生為人’、‘人能夠作為人生存的世界’——聽起來真是美麗動人啊。不過人應該受到怎樣的對待,人類在世間的定位和待遇,這種事情難道是由生為創造物的人類說了算的?這難道不也是一種褻瀆和傲慢嗎?神以自己為原型,用泥土造出的人類,想要從神那裏接過權柄?這和人類仿造自己造出的玩偶想要取代人類有什麼區別呢?對人類來說前者是正確,後者就是大逆不道嗎?如果是這樣,世間的真理還真是隨心所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