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和軍頭們玩得有多瘋,沒有實際體驗過的人是很難想像的。這裏舉個例子:當時憲兵隊除了正常的巡邏、搜查、肅奸防諜等任務之外,還被增加了一項例行性任務,即每天夜裏去居民區檢查垃圾箱。幹什麼?看看垃圾箱裏有沒有有沒有肉皮、魚骨頭,有沒有人搞奢侈腐化。要知道當前物資稀缺,王太子提出口號“奢侈是大敵”,全國百姓不能吃好的穿好的,有錢都給前線燒去,否則就是“非國民”。要是憲兵在哪個垃圾箱裏翻出肉皮骨頭,整條街的人都會被帶去憲兵隊。憲兵們要好好問問誰是良民、誰是非國民,為什麼不向憲兵隊報告這裏有“非國民”?是想包庇呢?還是你們統統都是“非國民”?是想藐視當局權威呢?還是想表達對王太子殿下的蔑視?
能玩到這麼喪心病狂的,全天下大概也就查理曼一家了。
品嚐過絕對的、說一不二的權力之後,還有幾個人能夠舍棄那種甜美的滋味呢?更何況為了這權力,他們已經得罪太多太多的人了。一旦交出權柄,等著他們的必然是血腥的清算。那些被他們趕下台的政客,被他們壓榨迫害的民眾一定會讓他們吐出所有的財產,一蘇都不會留下,然後再把他們統統絞死,還有他們的老婆、兄弟、兒子和女兒。那些被激怒的人群絕對幹得出這種事情。
所以哪怕是出於自身和家族的安全考量,他們也絕不會交出已經到手的權力,還會千方百計保住這些權力。想要保住權力,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戰爭繼續下去,隻要戰爭還在進行,他們攫取的權力依舊是合理合法的。而想要讓戰爭繼續下去,就絕不能失敗,不能和談,更不能撤兵。
“絕不能撤兵!前線的將士正在向勝利邁進,多少人為此流血犧牲,多少家庭失去了丈夫、兒子、父親、兄弟。這種時候與我們的敵人——可憎的異端談論和平,這是無恥地出賣!”
拳頭砸在會議桌上,王家陸軍第一部(作戰部)新任部長路易.盧瓦佐.德格朗邁鬆少將通紅的麵孔扭曲著,他努力控製著情緒,但顯然並不成功。
“這是在背後捅刀子!”
清秀的眉毛微微一跳,坐在斜對麵的王女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你是在指責海軍的撤軍建議是出賣國家利益,是這樣嗎?少將。”
“不,我隻是在指出該建議對前線和全國士氣的不良影響。”
作戰部長不是傻瓜,他及時後退了一步。
但很多時候,哪怕一步的後退都會招來對方更加咄咄逼人的反撲。
“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作戰部長閣下認為身為查理曼王女的我和整個王家海軍,正在和敵軍暗中勾結,陰謀陷害王家陸軍的主力部隊?你的意思是這樣嗎?少將?”
“不,殿下。”
一個七十五度的鞠躬,作戰部長滿是油汗的額頭差點撞上會議桌。
密涅瓦顯然在曲解他的意思,盡管他確實想給海軍國賊們送去“背後一刀”的桂冠,可堂堂王女殿下……
仔細想想,一位陸軍少將指責王位第二順位繼承人與王家海軍相互勾結,私通叛軍,陰謀陷害王家陸軍主力,在關鍵時刻從背後捅刀子……這等於是在查理曼的政治中心引爆一萬噸炸藥。
換個時間點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可以用“通敵”的罪名將礙眼的王女和海軍章魚們徹底鏟除,反正有《戰爭法》賦予的權力,根本不用浪費時間搜集證據,說你通敵就是通敵,審都不用審,直接拖出去槍斃或絞死就成了。現如今嘛……
餘光瞥見幾道不友善的目光,看著一票海軍將領們躍躍欲試與苦大仇深的表情,陸軍作戰部部長不禁打了個寒顫。
陸軍主力眼下都陷在萊茵戰線,後方就一堆老弱殘兵和憲兵特務鎮守地方,這些人平日裏欺負一下良善百姓也就罷了,讓這幫穿製服的地痞流氓去跟海軍陸戰隊那票做夢都想和陸軍幹上一架的戰鬥狂去正麵硬懟?想想都覺得不靠譜。召喚地方部隊來呂德斯勤王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隻是估計還沒等這邊勤王救駕的調集命令走出呂德斯城外,海軍陸戰隊的大炮已經把波旁宮和陸軍總部大樓炸成一片瓦礫了。
一想到後續各種反攻倒算,狂妄如德格朗邁鬆少將也被驚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