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隕石撞擊形成的深坑邊,安徒生神父凝望著還在冒出一縷縷煙火的大坑,深深吐出一口氣之後,他向後退了一步。
退步的瞬間,磐石般的身體大幅搖晃起來,險些跌倒。飽經風霜的深色臉龐變成蒼白,右手緊緊捂住右眼,連續好幾秒保持這個怪異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身後出現那個會叫人背脊發寒的聲音為止。
“神父,為何世間會充滿罪惡?”
聲音非常的年輕,伴隨著金屬踏響石板的聲音,給人以一種端正嚴肅之感,然而細細評味問題和隱藏在語氣中的嘲弄,所有可以構建出好感的元素轟然倒地,取而代之的是每一個細胞都要為之尖叫的危險警報。
——這個人非常危險。
接收到這一訊號的小生物,諸如老鼠、蟑螂、螞蟻、臭蟲,紛紛從藏身的旮旯縫隙裏爬出來逃命。不一會兒,在身穿黑色鎧甲的男人麵前的活物,僅剩下一名緩緩轉過身的神父。
“異端也會向神職人員求助解答嗎?”
推了推眼鏡,安徒生神父平靜的回問到:
“我還以為你們除了那個披著人皮的怪物,什麼都不信呢。”
“這話由你這樣的冒牌神父講出來,可不怎麼合適啊。”
叼在嘴裏的電子煙忽明忽暗,潔白的犬齒從向上吊起的裂縫中露了出來,漫溢著揶揄和惡意的嘲弄湧向麵前的神父。
“明明背叛了信仰的神明,明明要推翻神支配的世界,明明要建立人所支配的世界,卻說別人是異端和邪魔外道?這和無神論者假神之名欺騙信眾斂財毫無區別,是吧,冒牌神父大人。”
“我們從未背叛過信仰的神明,我們所信奉的神,從最初開始就隻有一個。”
鍵刃從袖中滑落,淩冽的寒光照亮了神父的側臉。
“我們信仰的神是人們無助時依偎的支柱,是人們需要安慰時的無聲看護者,是如同天空、大地、流水、空氣、聲音一般無處不在,他是命運,也是正確,而不是下達具體指示的獨裁者。聽好了,異端,唯有人類,才擁有神明。”
“這還真是……充斥著理想論的發言,作為理想主義者的墓誌銘,沒有比這更適合刻到墓碑上的話了。”
“能做到的話,盡管放馬過來啊啊啊啊!!!”
用力蹬開地麵,安徒生以炮彈般的氣勢撲向身穿黑鎧甲的男子。
足以移山填海的巨大怪力,加上無與倫比的速度——任誰都將被切斷、粉碎,如槍蝦和螳螂蝦一般徹底被抹掉,不留任何痕跡。哪怕是七宗罪那樣常識外的怪物,也無可避免遭遇重創。從以往的戰鬥記錄來看,這是篤定的結果。
然而。
“……很不錯嘛。”
咬著電子煙,男子嗤笑了。
鍵刃的尖端在他咽喉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上靜止了,而手持鍵刃的神父如同時間靜止一般定格在原位,臉上滿是殺意與憤恨。
隻差一步,隻差那麼一點就能觸及勝利。
可在連神明都隻能為之歎息的牆壁,那十公分就成了絕對無法逾越的距離。
“聖基道霍。”
被“歎息之壁”的閃光照亮臉孔,一手夾著頭盔,一手拿著電子煙,卡斯帕爾說出了一個名字,神父的麵孔愣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