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選政府最大最不確定的問題就是政策延續性。
雖說條約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被撕毀和繞開而存在的,考慮到國家戰略和國際現實,直到實在忍不下去或是完全做好準備為止,大家基本上還是會老老實實遵守的。可像共和國這樣高度重視民意且容易被民意左右的國家,其遵循條約的意願和實效性是值得懷疑的。
當然,就算是民.主.國家和選舉型社會,民眾的意見也並非總是能左右政府,在很多時候盡管他們很憤怒,很不滿,但他們能做的也就隻有不滿。
“自由不是毫無代價的”。想要貫徹意誌和獲取利益同樣如此,沒有人可以什麼也不付出就得到好處。如果民眾想要捍衛國家尊嚴,貫徹他們的意誌,勢必會和國家暴力機器發生衝突,而後果……
願意承擔那種後果的從來都是少數,共和國國民恰恰是少數派。
為了防範帝國入侵,共和國以法律的形式允許國民持有槍支彈藥,一方麵是為了應對隨時可能降臨的入侵,另一方麵也是在為日後的擴軍做準備,摸過槍,知道如何保養修理槍支的人比從未摸過槍的動員兵總是更容易訓練些,同樣是十八個星期的步兵訓練,那些有使用槍支經驗的家夥起碼在射擊這一塊表現更好一些。
共和國創建者的本意是盡一切可能保衛共和國。別說在當時那種朝不保夕的氛圍下,就是在現在,這種做法依然無可厚非。可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共和國的人均持槍率是全世界最高的,槍擊案的頻率也是最高的(這還是剔除掉決鬥這種“合法槍擊案”得到的結果)。當政府真的出台什麼讓大多數國民感到無法忍受的法案,或簽訂什麼賣國條約時,熱血上頭的民眾很可能帶著槍去政府部門那裏“要說法”……
即便政客們不考慮選票,他們也要考慮自己的性命,天知道自己會不會在葬禮上、戲院裏、火車站、音樂廳、演講台、飯店裏、大街上被神經病槍手、想出名的演員、落魄律師、無政府主義者、“愛國誌士”等等給“天誅國賊”掉。
所以他們會先暫時向民意低頭,順應人民的要求,擺出對外強硬的姿態,提出修改已經達成的軍備控製條約,爭取“合適的國際地位”。如果諸國願意配合自然皆大歡喜,不配合也沒關係,隻要持續僵持一段時間,等民眾的關注度下降後再利用輿論引導民意,假以時日一切都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正常環境下,劇情確實會按上麵說的發展,但問題是參與軍備談判的不是隻有共和國與諸國列強。
諸國對共和國國內的日常小劇場並不關心,反正那是別人家的家事,他們自己願意怎麼爽就怎麼爽。可要是共和國提出修改條約,帝國打蛇隨棍上也要修改……這就很尷尬了。
諸國原本的目的就是利用軍備控製條約遏製帝國擴軍的速度和勢頭,趁著眼下國力差距還沒進一步拉開早早達成協議。如果三五年後共和國提出要修改條約,到那時帝國的國力必然比現在更為強大,屆時諸國的發展情況卻還是未知之數。維持住現在的差距還好說,要是差距被進一步拉大後重開談判……最終會談出個什麼東西,真是隻有天知道了。
相對的,帝國也抱有類似的疑慮,但他們的出發點有些不同。諸國恐懼的是帝國重啟談判謀求更有利帝國的條約,帝國則擔心重啟談判會嚴重刺激諸國,引發衝突甚至是戰爭。更棘手的是如果共和國得不到同意重啟談判的回應,改用類似萊茵蘭號事件的做法來展現強硬姿態給國民一個交代,那麼帝國勢必要對此作出回應,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很有可能失控,這依然不被帝國所樂見。
“最終事態或許會演變成大家都不想見到的結果,也可能不會。概率大約是40%左右,比一半一半的對賭要好得多。不過大家並不打算在這種大事上賭博,與其規劃應對措施等待混沌不定的未來,在問題剛露出萌芽就將之扼殺才是正確的做法。”
血色眼瞳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李林將身體沉入椅背。
“為了解決這一課題,我來到了這裏,讓共和國民眾清楚的認知到,軍備控製條約和簽署這份條約的共和國政府是得到皇帝的承認和保證的。任何試圖改變、撕毀條約的行為,任何試圖推翻這個政府的行為,都是在挑戰帝國,挑戰我的權威。如果有自信和覺悟的話,隨時都可以向我挑戰。”
端莊秀麗的嘴唇泛起爛燦的淺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的戰栗穿透了密涅瓦全身,死死攥緊的拳頭不住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