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革命”這一群體行為的曆史,人們不難發現以某種思想出現為界限,在此之前的革命大多為被稅賦或災害逼到喘不過氣來的農民暴起反抗,也就是所謂的奴隸起義、農民起義。在此之後則多為帶有明確政治目的和訴求的革命。充當分界線的,就是由盧梭拉開的浪漫主義和人文主義大幕。
浪漫主義對世界革命史的發展有著巨大的影響,可以說,進入工業化時代後的革命中,除了投機份子,大多數革命者都是浪漫主義者。他們之間的區別隻有主張訴求和身上現實主義成份的多寡。
羅蘭和他的父親李拿度都是富有反抗精神的浪漫主義者,但與其父不同的是他從李林那裏學到現實主義思考方式,而且還有明確的政治訴求,這就使得他的三觀和對革命的看法與其父存在極大的不同。
李拿度的反抗方式是隱居,讓“神意代行者”這一存在消失,讓母神失去介入和操控世界的杠杆。羅蘭則十分清醒的認識到,不管是舊的世界秩序,貴族和教會居高臨下支配國家的體係,抑或李林的新秩序,其本質都是極端保守與抗拒改變的。特別是經曆過查理曼與亞爾夫海姆的戰爭,戰後三年與諸國打交道的經曆更是讓他對諸國“抗拒改變,就連合理性也予以抹殺”的頑固有充分的感受。
“所以當‘典範轉移’的計劃浮現在他腦海中時,他首先想到的受眾並非達官貴人,而是諸國的商人、學者和百姓。”
商人對一切能獲得利潤的東西具有高度靈敏幹的嗅覺,學者們則對帝國專利製度妨礙他們追究學術進步感到深惡痛絕,民眾既有反感帝國的民族自尊心,又有盲目追隨潮流的從眾心理,一旦某種事物觸發潮流,他們一定會迅速成為擁躉。
隻要由點及麵,將“電信技術”的好處宣揚開來,在民間形成潮流,政府就會感受到壓力,不管是出於利益壟斷還是不把某種潮流抓在手裏就會不安的心理作祟,諸國政府都會設法去管控和接觸,最終了解這種潮流帶來的利弊。之後不管他們是抗拒還是接受,典範轉移都會完成。
“考慮到現狀,這也是最可行的辦法。”
“要不要……”
“不,不要動員警察或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
李林搖了搖頭。
“共同會議期間動用強硬手段是非常敏感的,更何況還可能會牽涉到外國人,一旦演變成外交問題,被動的可是我們這邊。”
“針對會議期間外國人的生命、名譽麵臨危險時的緊急狀況所做的預案已經準備了好幾套。另外關於外國政要的暗殺和保護的實彈演習也進行了好幾次。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采取行動。”
“派不上用場當然最好,萬一……那也隻好希望事情能盡可能和平收場了。”
嘴角微微揚起,帝國的主宰俯瞰著一疊與會各國代表團人員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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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方麵或許有備案,但絕不會在共同會議期間動手。”
弄清楚帝國試圖引導的潮流方向和背後的目的,對帝國方麵在安保、監控方麵的總體方向也就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握。
塑造和平開放的氛圍,克製暴力的使用,遇上必須使用暴力的情況,一定要控製影響範圍。總而言之一句話,絕不能影響共同會議的召開和進行,直到會議順利閉幕,各國代表和外國遊客全部高高興興回國為止,一定要保證帝國“和平天使”的形象。
帝國安保部門和情報機構這段日子裏應該會很鬱悶,不過想要在會議期間搞事情的人也一樣,麵對這種微妙僵局,硬來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問題的關鍵,果然還是在電信技術的特殊性上。
羅蘭用手帕擦去桌麵上的水漬,盤點著自己計劃中的難點。
通常來講,典範轉移的受眾越多越好,最好是通過媒體進行炒作話題,將足夠多的眼球吸引過來後再進行披露,事後再用專家學者媒體之間的辯論和爭執持續保持話題熱度,以此讓人們接受新典範。
可要想在帝國眼皮底下進行公開披露談何容易,隻怕話題還沒被炒熱,帝國安全部門就要上門送咖啡了。不要說羅蘭身份敏感,就算他不是帝國各暴力機構掛名懸賞的前幾位之一,隻是一個熱愛發明創造的普通人,帝國專利局和帝國社會秩序保障局也會以涉嫌“侵犯帝國技術專利”把他請去好好商討一下,是老老實實認栽賠錢,還是在監獄裏待個幾年,接受勞動帶來的精神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