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跟上節奏的拉姆齊上校並未因此高興,這位典型的拉普蘭軍人嚴肅、認真,沒有絲毫官僚氣息,隻是身上的學究味比較重。雖沒有憲兵軍官那麼刻薄,但也有些小學訓導主任套上軍裝的微妙感覺。
當初拉普蘭推薦的副官有一大堆,其中不乏作戰經曆豐富或善於處理人際關係之人,但帕西法爾偏偏挑了拉姆齊上校這樣一個看上去和他格格不入,甚至在麵試過程中一度對其提出質疑之人。有人曾經就此問詢其原因,帕西法爾的回答是“副官的工作是拾遺補缺和貫徹執行命令。既要有敢於置疑上官的勇氣和見識,一旦得到命令又能迅速貫徹執行。拉姆齊上校不會因為我是客卿將軍而輕蔑我,也不會一味討好,這正是副官必備的才幹。”
有些人認為這是美化後的傳聞,也有人認為帕西法爾是在沽名釣譽,更有人覺得他是在為日後戰敗逃脫責任鋪路搭橋。不過以上質疑與誹謗都在突襲公國一係列補給站的戰役後煙消雲散。帕西法爾用實績證明了他的看人眼光和名將氣度,拉姆齊上校則證明其確實有能力擔任帕西法爾的副官。
如今這位副官再次以他一貫混合著現實主義和悲觀主義的論點為他的提督指出麵臨的困難。
“亞姆立劄不同於之前那些毫無防備的據點,其本身就是個難攻不落的要塞,又有駐防艦隊,此外亞姆立劄位於公國境內。這意味著不管我們最終采取什麼樣的作戰策略,都必須深入敵境,麵對敵軍完備的防禦係統和全天候協防的艦隊。”
拉姆齊上校羅列出各種困難,最後以精辟但缺乏樂觀的話語總結了整個任務的困難。
“這是個充滿了矛盾和衝突的任務,一般情況下可以認為不可能完成。”
話語雖不中聽,內容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從副官和幕僚的雙重角度來講,基於職務和義務,對客觀環境要素分析後誠實的回答並尋求可能實行的最佳策略,而不是為了逢迎上級或為自己出人頭地去讓士兵一味白白送死。
當然,如果能在忠於職務和義務的基礎上做出更加技巧性的發言就更好了。
帕西法爾不在乎這種細節,他正順著拉姆齊上校擺出的難題思考。
亞姆立劄據點是幾百年來兩大陣營對抗的產物,從一開始這個據點就是以實現要塞、港口、兵站等多重用途為目標來建造的。攤開地圖不難發現,其位於一個重要的交通節點上,從公國向拉普蘭延伸的公路與鐵路都交彙於亞姆立劄或通過其周圍。這座要塞不但控製著陸地通道,同時還扼守住了姐妹河上下遊的水上通道,同時還有完善的浮空船舶停靠設施。理論上這座要塞隻要存在一天,就能對源源不斷的向拉普蘭輸送各種人員和物資。
要想攻克這樣一座要塞,通常作法是準備充足的物資和軍隊,展開長期攻堅戰,最好是有大口徑艦炮、地堡粉碎者、超大口徑列車炮之類要塞攻略專用的裝備。帕西法爾如今上哪去搞大艦隊和那些個大家夥?就憑他手裏的艦隊,光是突破公國的防空圈,突入到公國領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突襲亞姆立劄要塞?怕是送人頭上門吧。
除了正麵強攻,派小部隊奇襲也是一招,不過這招風險係數同樣不小。就算拉普蘭人熟知公國軍的生活作息習慣,還能說一口流利的公國語,透過帝國情報部門,弄到公國軍的製服和偽造的天衣無縫的證件也不是問題。可雙方外貌上的差異是怎麼也跨越不了的。用幻象術式或許可以遮掩一時,但一定會被要塞內駐留的魔法師察覺。此外突襲部隊得手後的撤退也是個大問題,除非派遣的是自殺攻擊部隊,否則這個問題必須得到解決。
大部隊正麵強攻人不夠,小部隊突襲缺少合適的人選和撤退路徑。正如拉姆齊上校所言,這是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一般的指揮官遇到這種事情隻能高舉雙手投降吧,脾氣爆一點的直接拍著桌子大罵“下命令之前先問問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吧!”,比較好說話的也會表示這種事情有難度。
帕西法爾當然也想拒絕這種強人所難的任務,可身在這個職位上,他就必須承擔起義務和責任,最起碼要對得起自己每個月領的那一份薪水。
更何況——
“自古以來,被謳歌為‘難攻不落’的要塞,其‘難攻不落’的名頭,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心理陷阱呐。”
抓了抓鬆軟的頭發,帕西法爾露出促狹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