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阿芙樂爾(七)(1 / 2)

一邊說著不幹涉,一邊向某一方提供各種直接或間接的支援是精神分裂?

會這麼說的,一定是有著健全的精神和道德觀念,同時對人心向善這件事深信不疑的人。而且以社會普遍價值來講,這也是被廣泛接受的論點。

唯獨在政治的世界,這種論點寸步難行。

“所謂政治,其最基本的核心理念無非兩個。其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其二,學會如何妥協。”

站在無憂宮回廊裏,仰望著以自己登基為主題的巨幅畫像,李林淡然說到:

“不弄清楚這兩點,不要說成為政治家,連當個政客的資格都沒有。”

政客可說是沒有原則、唯利是圖、撒謊成性、奸詐狡猾等等負麵形容詞的集合體。政治家相對更有原則一些,不過麵對各種利害取舍時,依然會以理性計算為最優先。

道德、善意什麼的,說到底是富裕的產物,在國際政治這個徹底貫徹叢林法則的領域裏,光是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就得拚上全力,除非是遇到必須作秀的時候,否則誰有餘裕用正常人的道德標準來約束自己的行為呢?

所有人都隻看見權力者手中權杖頂端寶石搖曳的光芒,沒人看見——說的更直接一點——沒人在乎權力寶座下的累累白骨。

權力也好,國家也好,終歸是要不斷澆灌鮮血才能維持和茁壯成長的東西。不管人們喜歡還是不喜歡,大國的繁榮和穩定總是建立在小國的犧牲之上,正因為有動蕩和戰亂,才能持續產生利益,供養大國發展,讓國民生活安康富裕。

比起這些鮮血淋漓的事實,僅僅隻是一個精神分裂般的虛偽表態就能實現上述目的,這代價真是便宜的可以。

“我們的目標不是謀財害命,而是維持新秩序。這個大目標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但隨著國際局勢的發展變化,時刻需要跟進與調整手段。幫助公國鎮壓革命,是符合這個原則的。”

新秩序最核心的理念,便是阻止任何不利於“維持備戰期和平穩定”這一大目標的變化,之前有限度的支援拉普蘭抵抗公國的戰爭,如今援助公國穩定內部,都是圍繞這一目標展開的行動。從根本上來說,帝國並不在乎拉普蘭的主權完整、民族獨立,也不在意公國的人.權.狀.況,是否走向共和。帝國之所以介入,僅僅是因為這些變化會破壞新秩序的穩定,為了維護新秩序,不讓事態發展失控脫序才出手介入。從頭到尾都是基於現實利益的冷靜算計,沒有任何道德、意.識.形.態、公理正義的成份。所以人們其實大可不必為帝國支援拉普蘭,又在公國內部操弄抗爭,然後又向公國提供支援鎮壓動亂的行為感到奇怪。這真的不是什麼雙重標準或精神分裂,不過是帝國一貫現實到可怕的思考方式用不同形態表現出來而已。

當然也有同情心泛濫的“道德潔癖者”會覺得公國內部那些被帝國情報機構收買、煽動起來,事到如今又被帝國丟給公國的抗議民眾實在是很無辜不幸。不過自詡占據道德高地的人們顯然忘記了,從公國的角度,這些人是被外國間諜收買的叛國者、擾亂社會秩序的暴民、以革命之名行犯罪之實的罪犯;從帝國的角度,這些人是已經失去價值,繼續留著可能會危及自身的工具;最後,那些因為街頭暴力蒙受損失乃至失去家人的受害者更是恨不得能親手絞死、燒死所有參與街頭暴力的混蛋。

一句話,所有人都想要他們的命。

從他們被帝國收買,從他們在街頭上使用和煽動暴力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全部退路,等待著他們的命運早已被注定,這一切全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是他們自找的。從頭到尾,他們就沒有哪怕一丁點值得同情的地方。他們的遭遇和結局不過是千百年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的當代演繹罷了。

注定要被拋棄的工具轉眼間就從李林的思考中消失,他那毫無焦點又仿佛跨越時空的血紅雙眸再次投射到公國本身。

一般從地緣政治角度來看,利用動亂一口氣將公國肢解成複數小國,挑起各族群之間的矛盾,讓這些小國彼此相爭,帝國不但坐收漁利,還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兩線作戰的困境——這應當是最符合帝國利益的方案。實際上恰恰相反,這是最糟糕的選擇。

帝國反對任何形式的革命,不管是以推翻帝製,建立共和為訴求的革命,還是以分裂獨立為目標的革命。對帝國而言統統都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