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櫻從宮裏回來,覺得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她帶著重陽在謝府四處走。
即使烈日高照,也不影響她的興致。
“公主,那邊是下人房。”見嵐櫻越走越偏,重陽不由提醒。
“你剛來就把謝府的分布都摸清了?我果然沒帶錯你,其他宮人都可以不要,有你一個就夠了!”
重陽無奈,“我進宮前在謝府做過幾年下人。”
“那你知道為何落英苑和驚鴻軒是禁地嗎?”
“……不知,公主也無需好奇。”
嵐櫻正準備說什麼,就聽到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現在是夏天,你還碰不得水?還得燒熱才能洗?真是比公主還嬌貴呢!”
“張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寒疾……”
這是個粗啞無力的聲音。
“別叫我張嬸,你看著比我老多了。要熱水自己去燒,若是耽誤了幹活,就沒飯吃……”
嵐櫻忍不住皺眉,謝府對下人這麼苛責嗎?
她邁步上前,就看到個頭發灰白的女人哆哆嗦嗦打了一桶井水上來。
“哪家的粗使仆婦也沒這麼老的……”
可當那女人轉過身,嵐櫻又有些詫異,她的臉雖然形容枯槁,但絕不是蒼老。
重陽平靜無波的眼驟然睜大,真是大變樣了,臉色慘白,枯瘦如柴……
可她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認得。
見嵐櫻要衝過去抱不平,重陽忙拉住她。
“你怎麼這樣?路見不平……”
重陽冷笑,他早就信奉“路見不平,繞道而行”了。
如果十年前大小姐沒有跳下冰湖救素不相識的謝珩……
還有鍾沛兒這個幫凶,顯然在受大小姐當年受過的苦。
沒想到,五年了,這個女人以如此模樣在苟延殘喘。
嵐櫻見重陽看那女人的目光帶著恨意,問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罪人。”
鍾沛兒汙蔑自己非禮她,也是因為認出了自己。
可恨他沒有早點想起鍾沛兒。
比起失去男人尊嚴,重陽更恨她冒領了大小姐的功勞。
鍾沛兒在院子裏燒熱水,烈日當頭她還是湊近爐子,兩種熱度加起來,讓她感到了久違的舒氏。
起碼骨頭縫裏沒有颼颼透著寒風。
其實她活得真的好煎熬,度日如年,現在謝府的下人也不會時時看著她了。
如果此刻跳到井裏,就能解脫。
可螻蟻尚且偷生,這些年下來,鍾沛兒又失去了自殺的勇氣。
眼前的陽光忽然被擋住,陰影覆蓋過來。
她抬頭一看,瞳孔劇顫,像是見到了鬼……
“啊——!”
對鍾沛兒來說,重陽確實是鬼,這個早就死了的男人!
她身體抖得像是篩子,哆嗦著問:“你究竟是人是鬼?”
“你知錯了嗎?後悔了嗎?”重陽俯視著她,眼神陰霾。
他會說話,他還有影子……不是鬼,不是鬼……
鍾沛兒按著劇烈到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不停安慰自己,可當她看到重陽身後的嵐櫻,頓時目眥欲裂。
“蘇、蘇木槿……啊——!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再也不敢冒充你了……”
重陽一怔,鍾沛兒已經踉蹌著後退,看著嵐櫻的眼無比驚懼。
嵐櫻下意識朝她走去,鍾沛兒慌不擇路踩上井口,“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