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 你逾禮了。”燕珂強硬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大得讓朝蓮腳下一個踉蹌。
風沙很大,燕珂睜不開眼, 也看不清他這一刻麵上是何神情, 但下一刻卻有重物壓了過來。
燕珂力氣雖大,卻也不妨一個人突然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她身上,她錯開一步, 一手扶著駱駝才穩住身形。
朝蓮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根,從小就藥浴食療,身上有一股極其清雅的冷香, 他整個胸膛都貼著燕珂後背,下顎抵在她肩膀處,微垂著首, 用額帶半束著的銀發從鬢角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這算是他們二人僅有的一次靠這般近,他身上那股冷香讓燕珂一陣陣頭皮發麻。
“朝蓮?”燕珂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兒。
朝蓮那古板的性子,可不會像話本子裏寫的那般用強求去挽回什麼,而且他這兩手都垂著也不是抱她, 明顯是暈倒了。
燕珂一手扶住朝蓮, 忍著風沙吹進眼睛的刺痛睜眼去瞧他的情況。
朝蓮臉色蒼白得嚇人, 唇上也沒多少血色, 雙目緊閉, 整個人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雕塑。
燕珂眉頭狠狠一擰, 抬手扣住了朝蓮的脈搏,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心脈亂成這般還入大漠,你是想尋死?”
她微冷的嗓音淹沒在了呼嘯的狂風裏,朝蓮早已昏迷過去, 聽不見她的指責。
“麻煩!”
燕珂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小心地把朝蓮放倒在地,又把自己遮擋風沙的帷帽取下來給朝蓮戴上。
她借著駱駝龐大的身軀遮擋風沙,看了一眼撿回來的輿圖,大概確定了一個部落的方向,就把輿圖揣懷裏,背起朝蓮,一手牽著駱駝艱難在風沙裏前行。
她們所處的地方風沙越來越大,要是不找個背風坡躲著些,怕是這場沙塵暴過後,吹來的沙子能把她們直接活埋了。
人在自然的力量前到底是顯得渺小,她們行走的速度比不上一路肆虐過來的龍卷風。
駱駝受了驚,掙紮著往相反的方向跑了,燕珂背著一個人,沒拉住,反倒被駱駝帶倒,從沙丘上滾了下去。
她怕傷到朝蓮,盡量用自己的身體去護著朝蓮,她自幼習武,身體皮實,比起朝蓮這朵風吹就要倒的病蓮花,身子骨強健了不知多少倍。
剛滾了一圈,朝蓮就被顛醒過來,察覺到他們正在從一個斜坡滾下去,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按住燕珂的後腦勺,把她整個人按進自己懷裏,反客為主護住了她。
燕珂知道他的身體狀況,用力想掙脫,卻發現他雙臂箍得死死的,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抱她,燕珂卻生不出任何旖旎心思。
她隻覺窩火,怒斥:“你不想活了?”
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敗壞至此,卻還如此作踐。
朝蓮沒說話,按在她腦後的五指,指腹隔著墨發貼著她頭皮,他一直睜著眼,淺淡的眸子裏是一種超出生死之外的悲意。
二人滾到沙丘底下,朝蓮隻覺喉頭一陣腥甜,來不及咽下,那血就從他嘴角溢了出來,染紅了那一身勝雪白衣。
燕珂爬起來,本想發怒。
但朝蓮看著她,眼神似有些難過,他一邊咯血一邊道:“莫要憎惡我……”
隻說了這一句,又暈了過去。
燕珂斥責的話到了嘴邊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她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神情說不出的複雜。
她不憎惡他,隻是覺得,沒必要再有任何牽扯罷了。
隻不過到了如今這局麵,自然也是沒法丟下他不管的。
燕珂蹲下去,封住他周身幾處大穴,把他拎到自己背上,背著他去找能落腳的地方。
她原計劃是撿回輿圖後去跟唐九雲雀他們會合,但朝蓮身上的傷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得盡快用藥。
這大漠裏要想找到草藥,隻能去附近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