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水藍襦裙的少女邁著碎步,裙擺掃了一地的灰塵,腰間挎著的小竹籃隨著她的動作發出陣陣酒盞碰撞的清脆嗡鳴。

“你別嫌棄,”方才在銀霜樓前攔下張青嵐的少女回過頭,朝著青年露出來一個羞赧的笑:“這是老板娘前些日子才賞的院子,我還沒來得及收拾。”

話音落下,少女站定在門扉之前,從右手窄袖的布麵之間取出來一支小巧的銅匙,將那木門上的粗重鎖鏈解開,引著身後的青年進了門。

說是“院子”,實際上不過是銀霜樓旁一間閑置多年的柴房——那院門被少女伸手推開,瞬間帶起成片的浮灰,夾雜著朽木的陳腐氣味,惹得畢菁自己也忍不住嗆咳出聲。

簡陋的住處令女孩兒的麵子有些掛不住,一邊拍打著自己衣袖上麵掉落的木屑,一邊偷看身側青年的表情,悄悄地紅了臉。

說來也巧,兩人第一次見麵是在前幾日銀霜樓的大宴之上。

那天樓裏好生熱鬧,各種酒水飯食的香氣混雜著彌漫在樓內,配上吵嚷混雜的人聲,鮮少有客人忍得住不去喝一個酩酊大醉。

銀霜樓之所以能在燁城裏名聲大噪生意紅火,靠的絕不僅是老板娘那手釀酒的功夫,暗地裏做的皮//肉生意更是占了大頭。

雖說樓裏的姑娘也有隻賣酒不賣//身的,但若是碰上了難纏的客人,少不了被汙了清白、占了便宜——那日剛剛給天字雅間送過酒,正端著竹籃往出走的畢菁便遇上了那種事。

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客商手裏抱著尊白玉琉璃做的長頸酒壺,直挺挺地站在通向後花園的石子路口,臉上的橫肉被酒氣熏得紅紅白白,一看便是已然醉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猛地遇上一個青蔥水靈的小娘子,看人都會重影的富商酒氣上頭,色心頓起,一把抓住畢菁細瘦的腕子就想要往房裏拖。

兩個人在花園前邊的月桂樹前麵糾纏許久,那富商癲狂醜陋的模樣嚇得畢菁眼淚漣漣,隻會顛來倒去地哭喊自己並非賣//身的酒娘。

就在那歹人快要得逞的時候,張青嵐抱著個滿是泥漬的酒壇子,風風火火地從樓上衝下來,同兩個糾纏成一團的人撞了個正著。

被美目含淚的少女用求救一般的哀怨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張青嵐硬生生停下腳步,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

張青嵐最後還是耍了些小手段,弄暈了那個仗著醉酒胡作非為的客人。

畢菁看著像一灘爛泥一樣躺在黃泥地上的富商,方才又經曆了那樣一段要人心驚膽戰的掙紮,一時間思緒紛雜,直愣愣地給那路見不平的青年塞過去幾顆果子和酒盞,轉身落荒而逃,連句謝都忘了說。

想起那日發生的種種,更沒想到今日居然又在銀霜樓重逢,畢菁摩挲著掌心的銅匙,頗為感慨。

方才聽說張青嵐無處可去,她便大著膽子帶著對方暫時回了後院的柴房。

兩個人在半路上互通姓名,畢菁這才知道張青嵐在敖家做事,眼底不禁流露出幾分敬佩和向往的光。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破敗老舊的院子裏,院內橫七豎八地堆積著不少雜物,還有一顆合抱粗的老槐樹,枝葉在夜風的吹拂之中沙沙作響。

“上一次……還要多謝你。”少女紅著臉,手指揪著衣擺,緊張又期待地搓了搓,磕磕巴巴地問:“海棠果還,還好吃吧?”

張青嵐聞言神色微動,男人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沾了海棠果肉和粘膩汁水的模樣在眼前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