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馳,木輪之下似有一團純白的霧氣,悄悄托舉著旋轉的車輪,令原本笨重巨大的車廂變得輕盈,朝前行駛的速度更快。
出了山門,原本團團圍在馬車附近的兵將頓時散開,隻留下四五名暗衛綴在馬車之後,緊緊跟隨。
兩匹高頭大馬拖著車廂一路狂奔向前,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車夫這才拉緊韁繩,將前進的速度緩下來。
錢老板為了省錢,特意把糧莊修在了城郊,糧倉分散在一大片空地上,更外圍處還分布著排列整齊的稻田。稻田之中一片青蔥翠色。
燁城城郊一片荒涼,就連最寬闊的那條黃泥路,都是靠著糧莊進出運貨的馬車壓出來的痕跡。四周一片漆黑,星幕低垂,隻有每個糧倉的尖頂處綴著單薄的紙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等到敖戰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時候,糧莊的錢老板早已在田埂旁等候多時。
小路上塵土飛揚,在錢老板的褲腳布鞋上沾了一層黃泥。
“稀客啊稀客,”眼看著貴客到來,錢老板趕緊上前幾步,笑眯眯地看著馬車撩開的幕簾,殷勤問好:“敖公子,可算把您給盼來了。”
敖戰半隻腳踩在田埂上,聞言抬眸,朝著站在自己斜前方的錢多寶看過去。
借著月色,隻見錢老板臉上的兩團肥肉隨著動作顫動,身上的絲綢長衫上印著一個個銅錢花紋,腰間的玉佩更是明顯,直接雕成了金元寶的模樣,搖搖晃晃地綴在褲腰帶上,一搖一擺,很是惹眼。
站定在路邊,敖戰麵色平靜地朝著麵前的糧莊老板點點頭,算作招呼。
前些日子突如其來的暴雨差點將燁城邊陲一些地勢較低的小鎮淹沒。
隨著暴雨而來的洪水將許多屋宅徹底毀壞,時節又接近立夏,氣候悶熱潮濕,聞言那受災的村鎮甚至已經有了瘟疫蔓延的跡象。
敖戰為了平息災禍,先是化為原形,到那邊陲之地收服雨勢。如今又用自己的凡人身份,找到糧莊預定了千石米糧,用於賑災。
如今不是收割的季節,秧苗才剛剛播撒不足一月。因此糧莊調度來的大多是四周各地存儲著的去年的陳米,價格也比平時更貴——意圖同敖戰交好,錢老板還特地自己花錢,墊付了其中的兩成。
為了保證米糧的質量,敖戰這才答應錢老板的邀約,親自到糧倉驗貨。
雖說錢多寶知道敖戰此行的根本是為了親自監督查驗運來的大米,但是能夠讓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家親自驗貨,已然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於是他根本沒計較敖戰的冷淡,更多的是高興自己居然能夠請得動這樣的巨富出山。
臉上微笑如常,錢老板伸出右手指了值前方的某條田間小道,微微躬身,禮貌道:“這邊請。”說完便主動向前邁開步子,走在敖戰的斜前方,為人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田埂走向糧倉。
敖戰下馬的地方距離第一個糧倉不遠,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倉庫門口。為了保證調來的米糧不被偷盜,錢老板特地雇了護衛,在每個倉庫門口輪流站崗。
輕輕推開糧倉的木門,一股稻穀的清香味撲麵而來。
敖戰跟在錢老板身後走進糧倉,發現倉庫內隻留下了很窄的一條道路,兩旁邊是堆積著的糙米。米粒並未脫殼,黃澄澄的一片。其實並不算新鮮,卻好在能夠填飽災民的肚子,用於救急。
在倉庫內逛了一圈,確定裏麵的大米沒有問題之後,敖戰這才朝著錢老板點點頭,淡聲道:“有勞。”
“分內之事,分內之事。”見敖戰滿意,錢多寶鬆了一口氣,一邊賠笑,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額前的汗水。
等到兩人從糧倉離開,門口站著的護衛探身將糧倉的大門重新鎖起。
就當二人正要朝著下一間倉庫出發時,卻是被一個滿臉愁容的小廝攔住,急切道:“錢老板,不好了!出事了!”
錢多寶聞言心下一驚,趕緊抓住小廝的手臂,頂著敖戰淡定沉靜的眼神,訕笑著將人攔下,附耳過去,聽對方將事情原委道來。
原來,錢老板為了將敖戰的訂單全部吃下,特意在燁城周邊大肆收購米糧,這才湊夠了敖戰開口要求的千石糧食。
隻不過從臨近的城鎮運送米糧過來之時走的是水路,白天隻運達七成,入夜之後,行至半路的貨船行駛不慎,船身觸碰暗礁,受損處雖然不大,卻暫時不能繼續前進。
因此剩下三成的米糧就此滯留在距離海岸還有一二十裏處,動彈不得。需要待到工人將貨船破損處修複完成,才能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