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嵐沒脫外袍就鑽進了被子裏,粗糙的衣料蹭在男人的小臂上,帶起一陣莫名的癢意。

青年身形單薄,長發鬆鬆散散地垂在肩膀處,俯趴在敖戰的胸膛上,雙手伸出來攬著男人的肩膀,一雙鳳目微垂,並未多言。

夜半翻窗,還是翻的東海龍王的窗。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張青嵐一個人有這個膽子。

屬於凡人的體溫透過幾層布料,一點一點地滲透過來。敖戰感受著懷裏的一片柔軟溫暖,瞥了滿臉無辜的張青嵐一眼,冷聲道:“下去。”

青年並沒被那嗬斥嚇退,勾唇露出一個有些無謂的笑。隨即仰著脖子湊上去,在滿臉鬱氣的龍王大人下唇落了一個輕吻,含糊地喊:“…敖戰。”

抬起手,解開外衫的衣扣,張青嵐頂著敖戰吃人一般陰沉的視線,恍若無覺,手一揚,便將那外袍隨手扔到了床角。

青年湊上前去,雙手撐在柔軟床麵上,本來勾纏在肩窩處的幾縷黑發滑下來,晃晃悠悠地蹭著敖戰的側臉,帶起一陣細微的癢意。

室內一片漆黑,張青嵐是看不大清的,他慢吞吞地俯身,低下頭,湊得很近,才勉強分辨出來敖戰此時的臉色。

呼吸勾纏之間,敖戰的表情嚴肅又冷漠,冷眼看著青年動作,一語不發。

兩人沉默對視,忽地,敖戰眼前便閃現過幾幅畫麵——深海之中青年浮動飄揚的墨色長發,自己給對方塞了一大包金銀財寶的滿臉蠢樣,甚至還有……尾巴勾纏上對方小腿之時那種冰涼滑膩的觸感。

敖戰眼皮一跳。

轉瞬間,又是自己剛剛蘇醒過來的時候,無意間瞥到的、角落裏那個凡間女子臉上露出來的意味深長的笑。

這樣的暈眩和回憶隻是一瞬間。

不消片刻,那眉頭緊皺的男人便收斂了眼底全部複雜的神色。

張青嵐眨眨眼,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隻不過那笑容實在是有些敷衍,隻是勾了勾唇角,一閃而過便就此作罷。

他湊上去,像隻剛出世的奶貓一般,伸出舌尖在男人的嘴角處舔了舔。

柔軟溫暖的觸感隨著青年的動作逐漸變得明顯,敖戰眉頭一跳,抬手用力捏住了青年的下巴,眼神逐漸變得嚴厲。

沉默了片刻,方才沉聲質問道:“今日又出府了?”

張青嵐被他捏著下巴,艱難地點了點頭。

想要開口說話,卻隻能口齒不清地胡亂哼唧幾聲,姑且算作回答。

青年伸出自己的手,纖瘦修長的五指輕輕搭在敖戰的腕骨處,掌心輕輕磨蹭著男人的手背,很嬌氣地給對方做口型:“會、痛。”

因為桎梏,青年就連說話的語調也變得粘連含糊。薄唇水潤豔紅,張張合合卻不太出聲。

男人生了厚繭的粗糙指腹摩挲著底下白玉般溫潤細膩的皮膚,幾番大力蹂躪青年柔軟的下唇。直到自己的指尖沾了些濡濕,敖戰這才鬆手,又很是嫌棄一般地在對方的裏衣上草草剮蹭幾下。

敖戰半坐起身,一把攬住正欲後仰的青年的細瘦腰身。

原本還是張青嵐俯趴在他身上的姿勢瞬間調轉,青年整個被敖戰圈禁在懷裏,動彈不得。

無意再偽裝什麼,東海龍王現了一雙翠碧豎瞳,冰涼的吐息掠過懷中凡人的耳廓。

今日之所以會應允那糧莊老板的邀約,本是天地道法對他的約束使然。天道給他定下的規則苛刻,隻要是同燁城之內災禍相關之事,勢必要東海龍王事無巨細親曆親為。

……不得不同一群粗俗浮誇的凡人虛以委蛇,著實令龍王大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躁鬱。

敖戰偏頭,湊近張青嵐的頸側,嗅聞著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淺淡的香氣,低聲喟歎:“真不聽話。”

張青嵐被他摟在懷裏,很安靜地一動不動,隻是眨眨眼,盯著屋子裏某處角落的鎏金花瓶,並未出聲。

呼吸之間全是青年身上的那股清淡平和的香氣,敖戰一雙妖異豎瞳之中情緒翻滾……半晌,方才恢複平靜,重新變回屬於人類的黝黑。

張青嵐身上總是有一股清淡的味道,像是最有效的藥,能夠令他鎮定心神。

就連最初之時也是,原本青年都快要被他下令掃地出門,卻隻因為鼻端無緣故地掠過一絲青竹香氣,便鬼使神差地令敖戰改變了主意,將人留下了好幾年。

那些日日縈繞在心頭的暴戾躁動暫時被驅趕出去,隻留下一片平靜舒適。

意識到這一點,敖戰微微眯起眼眸,摟在青年腰間的手臂更用力了一些:“……”

一時間,屋子裏除了張青嵐清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兩人相對而坐,青年低著頭被摁在男人懷裏,並不能看清對方此時的表情。隻當敖戰又犯了什麼瘋病,張青嵐仗著對方同樣看不到自己,小小地打了個嗬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