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住麵容身形,張青嵐刻意避開在主宅附近巡邏的家丁,不多時,便靠著自己嫻熟的撬鎖手藝,撬開了府邸上一處不起眼的偏門。

沿著偏門之後的羊腸小道前行,一路十分順利,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麵前的景色豁然開朗,從主宅清一色的青瓦白牆變成了縱橫交錯的市井小道。

青年姑且停下腳步,站在拐角處的陰影裏,視線上下打量著麵前的車馬行人。

幾乎是一瞬間,屬於俗世的喧囂嘈雜在耳邊響起,把原本的清淨驅散得一幹二淨,留下滿滿的煙火氣。

小販連聲的叫賣同那拉車前行的馬匹響鼻混在一起,被溫熱的夏風裹挾著傳出去,吹動了插在貨箱上的紙風車。

半倚在牆邊,張青嵐心裏感歎幻陣逼真。

視線在幾個小攤上擺著的年糕糖點上流連,青年睫羽微垂,漫不經心地走著神。

回想起那日畫舫遊湖過後,他便被敖戰接到了城裏的主宅。雖說隻是個犄角旮旯裏清掃出來的別院,生活條件卻比之前好了太多。

之後便聽說那設在城郊的小院子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連帶著裏麵那個挺有年份的紫砂水缸也沒放過,砸得稀碎。

從此過後,敖戰限製他限製得厲害,張青嵐便沒機會再走出過主宅一步。

甚至給青年住著的那個小院裏多派了好幾個侍女小廝,明麵上為的是照顧生活起居,實則嚴密看護,不給張青嵐偷溜的機會。

管家受家主之意,幾次特意吩咐下來要好生伺候著別院裏的這位,嚇得那些侍從丫鬟戰戰兢兢,每天圍著張青嵐的那個小院子團團轉,唯恐哪裏侍奉不好,被管事的問責。

隻可惜這樣的賣力討好隻持續了不到一個月——

待到敖戰連續十幾天都沒來小院看過一眼之後,原本上趕著要在張青嵐麵前露臉的幾個下人便消磨了大半的耐心,變得消極怠工起來。

原本上麵還吩咐了要看緊張青嵐,別讓人逃跑。隻是半月有餘、不僅無人問責查驗,青年本身還甚是聽話,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於是小院子裏的一群人無所事事,惰性連日見長,對於青年的看護自然也懈怠下來。

好比今日晌午。

張青嵐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的葡萄架子底下,遠遠地瞧著三五個聚在一起的侍女說笑,若有所思地盯了一會兒幾根葡萄嫩綠卷曲的藤。

轉眼便一個鷂子翻身,越過圍牆,挺拔修長的背影湮沒在轉角處,很快消失不見。

……

這才有了現今能夠大方站在市井街頭上閑逛的瀟灑肆意。

偷溜逃跑於張青嵐而言算是慣手,這一次甚至連半點擔憂後悔也無,離開時給那偏門重新掛好了銅鎖,不留一絲痕跡。

很快,張青嵐不再多猶豫,胡亂拍了拍衣擺蹭到牆麵時留下的灰塵,朝著街巷的另一頭邁開步子,匆匆向前走去。

沿著青磚鋪陳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看得多了,便能夠發現其中的些許玄機。

雖然陳設不一,周邊的商鋪房屋樣式也大有不同,張青嵐卻發現幻陣內的城鎮格局同現世之中的燁城極為相似。

站在某條街道中央,張青嵐環顧四周,同記憶之中的鎮子仔細比對。

這才發現,若是刨去了那些零碎的店鋪宅屋和一些更為細微之處,幻陣同現世的道路走向大抵都能對上,找不出差錯。

唯一不甚相同的便是幻陣內的這個“燁城”的格局更為簡單,給人以一種古樸之感。並不像現世一般繁華氣派。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張青嵐眉頭微蹙,隨即放緩了前行的步子。

他曾聽聞幻陣多有跨越時空之能,再加上回憶起海棠花妖那日曾經說過,幻陣是基於她而生……

張青嵐大抵能夠確定,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要麼是花妖力量不足,為了將幻陣完整構築,直接在現有的燁城格局之上稍加修改。

要麼便是這幻陣記錄下來的本就並非當今現世之時局。

說得更明白一些,便是這幻陣展現出來的,根本就是十年、甚至是百年之前的燁城。

想通了其中關節,青年眸色稍暗。

就在他剛剛抬腳,正欲繼續前行之時,一道模糊不清的童聲卻是從一旁的門板之後傳出來,頓時吸引住了張青嵐全部的注意力。

或許是隔得遠了,並不能讓人聽得真切,隱隱約約的一團,沿著門縫傳出來的時候又被削弱了幾分。

張青嵐聽到了“娘親”兩個字,覺得那聲音十分耳熟。

正是這半分的注意,令他鬼使神差地邁開步子,朝著那聲音傳遞過來的方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