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嵐隻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承諾,沒等畢菁從怔愣之中回神便撩開布簾,矮身鑽進車輿之中。
兩匹白馬揚起前蹄,繞過畢菁拉起馬車向前跑去。
青年眼底那些淡然神色隨著窗外陣陣馬蹄聲逐漸消散,轉而眨眼抿唇,慢慢蹭到敖戰身邊,臉上露出一個滿是討好意味的笑。
“敖戰,”張青嵐低聲喚他,蒼白指尖搭在男人的寬大衣袖上輕輕拽了拽:“我回來了。”
敖戰大馬金刀地坐在狐毛軟墊上,單手搭膝,聞言懶懶抬眸,瞥了青年一眼之後便將視線很快收回,刀削斧鑿的一張臉上仿佛凍上了冰霜一般,表情冷硬。
空氣裏彌漫開來一絲違和的淺淡甜香,順著張青嵐的動作飄散至敖戰鼻端。
眼前立刻浮現出來少女梨花帶雨的麵容,敖戰冷哼一聲,將視線重新落在麵前的畫卷上,就連餘光也懶得分給一旁的青年絲毫。
張青嵐望著敖戰的側臉出神,倒是沒有因為受到冷遇而氣餒。反而垂眸,嘴角微勾,得寸進尺得欺身而上。
手臂恍若無骨,軟而纏綿地往男人的肩背上探,張青嵐原本隻是半跪坐在對方身側,此時則膽大妄為,整個人都朝著敖戰貼過去,摟著他的脖頸,在嘴角處落下一個輕吻。
“老爺,”張青嵐投懷送抱,軟紅舌尖顫巍巍地勾勒著男人喉結的輪廓,耷著眉眼恬不知恥地含混道:“……您別和我一般見識。”
顫栗如同閃電一般竄過全身,敖戰額前青筋一跳,當即抬手一把捉住了麵前這個小東西的後頸,眼神晦暗,咬牙切齒:“張青嵐。”
張青嵐抱著男人的手臂,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聽話道:“在。”
敖戰黑著臉,拿他根本沒辦法。最後半眯著眼把人摁在自己的大腿上,俯身下去,同這沒臉沒皮的交換了一個深吻。
直到氣喘籲籲雙頰緋紅,分開時嘴角粘連起來一點銀絲,張青嵐這才被收拾得徹底,乖乖巧巧地跪坐在案幾旁,老實地替敖戰斟茶。
兩個人一路往城外走。
隻是愈發接近城門,車輿外的風聲便愈發嘈雜。
一開始不過是輕輕撩動側窗上掛著布簾,不多時,便有草葉石子被勁風卷席而上,大力拍打在車廂四壁,發出劈裏啪啦的幾聲悶響。
嗚嗚的風聲順著側窗的縫隙透進車輿中來,原本一直靜坐在敖戰身邊的青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擰起眉頭,望向身側的男人。
敖戰此時正在閉目養神,似是對外界的變化一無所知,氣定神閑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青嵐背著他將車內的掛簾拉開一絲縫隙,這才發現此時外麵的慘白日光已被大團烏雲所遮擋,天地之間暗沉一片,狂風將道路兩旁的枝葉吹拂席卷。
青年眼尖,幾乎是一瞬間便望見了天邊隻露出一角的劫雲。
那團烏雲之中劈啪閃爍著慘白亮色,若是凝神細聽,便能聽見隱約的轟隆聲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接近。
……是天雷。
緩緩收回手,青年黝黑瞳孔緊縮,下意識地攥起來一片衣角,抬眸朝敖戰望過去。
此時敖戰也已經睜開雙眼,神色坦蕩,朝著滿臉擔憂的青年招了招手:“過來。”
張青嵐聽話地靠過去,被對方伸手握住指尖,渾不在意似的把玩。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敖戰捏著青年柔軟指腹,眼底染上些許不明情緒:“怕不怕?”
青年聞言呼吸一窒,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半晌,才盯著敖戰隱隱顯出來大片翠色的豎瞳,緩緩地搖了搖頭。
天道忌憚真龍,即便是抽空了他大半靈力,也仍舊懼怕青龍震怒,到別處為禍蒼生。於是設下禁令,要敖戰千百年之內不得踏出燁城一步,否則就要降下玄雷以示懲戒,體現天道威嚴。
可若是不出城解決了那灰袍人,燁城之中大半百姓便要身染毒瘴痛苦而亡,到那時候,青龍一樣須得負罪,受那天雷加身抽筋剃骨之苦……如今困境,不可謂不是進退兩難。
張青嵐反手握住男人的腕骨,眼底晦暗不明。
其實他早就知道的,從那群人出現在王府門前、叫囂著要求敖戰親身前去南疆求藥開始……便注定了是個不破不立的死局。
敖戰見張青嵐麵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憂愁模樣,自己反倒是麵帶笑意,甚至還有閑心撚開青年鬢邊不知何時沾上的兩片細小枯草,懶聲道:“怕也無妨。”
“天雷又不是甚麼不死不休的玩意,”捏起來青年的尖瘦下頜,敖戰神色深沉,滿臉傲慢:“本王可是真龍,捱得過,便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