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青年手臂上的匕首寒光一閃,被火光映照著的那一麵則倒映出來兩人的影子,邊緣處有些細微的模糊,叫人看不真切。
敖戰滿臉寒霜,指骨嵌著張青嵐的左手緊緊不放,匕首的刀刃則緊貼著青年手臂上的皮/肉,輕陷下去一絲弧度。
“本王的內傷尚未痊愈,”男人沉聲開口,眸色深沉,盯著青年的黝黑瞳仁不放:“既然是要報恩,想必再劃一刀也無妨?”
張青嵐抿唇不語,整個人板正得如同一塊木板,端坐在敖戰身前。一動不動任憑對方動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聽到敖戰這樣說,張青嵐臉色不變,眼神倒是飄忽片刻,仿佛在仔細思考男人的話是否可行。過了片刻,方才鄭重點頭,正色道:“您動手吧。”
那模樣太過於正經,仿佛剛在在男人麵前一通胡編亂造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甚至刻意抬頭望向敖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盛著滿滿的認真。
張青嵐看男人久久沒有動作,眉頭輕輕蹙起,沉默片刻,之後方才輕聲道:“曉得了。”
“老爺定是心疼我,這才下不去手。”
於是便趁著敖戰不注意,將自己的左手從敖戰的指間抽出來,又迅速抓起來匕首的握柄。緊接著高高揚起右手,刀尖衝著手臂上的一片光潔皮膚用力揮下,竟是想要直接刺進去。
敖戰瞳孔緊縮,心下登時一沉。
在刀尖堪堪要觸碰到張青嵐小臂上的皮膚之前,男人出手如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便牢牢鉗住了青年揮舞匕首的右手,硬生生的將那刀尖懸滯在半空中。
敖戰黑臉,話音仿佛是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喑啞著嗓子道:“你倒還真是聽話。”
張青嵐卸下手上的力道,整個人乖順地低下頭,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幾口自己的幹燥唇瓣,低聲道:“是…聽話的。”
“燈芯本體受百年願力加持,靈力純淨平和,最適宜為生靈精怪療傷。”張青嵐抬眸,皺起來眉頭老實道:“不過是幾滴血,給您又如何呢?”
這話說得輕巧,敖戰心裏卻清楚得很,那些用於給他療傷的鮮血之中所蘊含的精純靈力,對於張青嵐本身的耗費定然是極為巨大的。
方才那是六分氣憤四分試探,如此才做了那樣的反應。
敖戰半闔上眼皮,沉著臉抬手揉了一把青年頭頂上變得有些散亂的烏黑。眼神複雜,試圖從對方半真半假的一通胡扯中間找出來幾句可靠的信息。
自從三百年前他被天道軟禁於燁城之後,再往前的記憶便如同憑空消失一般無影無蹤。更何況畢竟是已逾百年,即便是記憶猶在,敖戰自己也不確定他還能不能記得起自己隨手救下的某個村莊。
眼看著青年右手上裹緊的布條隱隱有了被鮮血浸潤的濕意,敖戰心頭一顫。
於是隻得咬了咬牙,收回手問道:“就這麼簡單?”
張青嵐頭點得飛快,生怕敖戰又說些什麼旁的話來質詢。一張涼薄清秀的麵龐上麵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卻姑且也算得上是誠懇認真:
“就這麼簡單。”
敖戰鬆開握在張青嵐右手手腕上的五指,不置可否。
青年見狀方才鬆下一口氣,將手裏的匕首輕放回一邊,窩進男人的懷抱裏,臉頰在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一副十足的乖馴模樣。
敖戰神色複雜,感受著懷抱裏單薄清瘦的身體,眼底的晦暗神色未褪。
伸手摸了摸青年的後頸,敖戰扯起來掉落至草墊上的外袍,輕披在對方肩上。
“罷了,”敖戰單手捧著青年的側臉,指尖撥弄幾下眼尾處纖長睫羽,壓低了嗓子道:“夜已深,本王懶得同你計較。”
眼角處傳來的細微癢意令青年下意識地瑟縮幾下,聽到敖戰這樣說,反倒是不太相信一般地仰起臉,蹙著眉頭朝他望過去。
山洞洞穴之內陰暗,即便是夏夜,岩壁上滴答落下的細小水滴也足夠令洞內變得潮濕而陰寒。
升起在兩人身邊的火堆發出畢剝聲響,枯枝幹柴被橘紅火光所吞噬,偶爾火星炸裂,發出細小的爆空之聲。
敖戰此時身上雖然大部分傷勢痊愈,丹田之中的靈力卻早已消耗一空,尚未恢複。他就著火光低頭,入目便是青年滿是無辜的一張臉。
“嘖,”敖戰貌似嫌棄地攏了攏張青嵐身上的外袍,不耐道:“閉眼,睡覺。”
這件事情仿佛就此揭過,張青嵐簡直受寵若驚。
即便知道敖戰不過是見他受傷,隻是暫時按下不表,不曉得未來的哪個時候還會發作……他也不願在現在這個氛圍裏橫生枝節,再弄出旁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