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瀾帶著一眾僧人橫擋在寺院門口,原本溫和慈悲的麵龐被火光映亮,臉上的表情被光影切割開來,顯得晦暗不明。
馬上那漢子臉上橫梗著一道狹長刀疤,麵相凶狠可怖,他見底下幾個禿驢不說話,以為是被自己嚇得害怕了,於是氣焰更為囂張,揮了揮自己手裏的長刀,高聲斥道:“我勸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也不要老想著撒謊蒙騙你爺爺,周遭村子裏早有人看見了,說那賤人半炷香前才逃進了這破廟。”刀疤臉神色傲慢,抬手拽了一把韁繩,引得黑馬前蹄揚起,嘶鳴一聲:“難道說,你們一群出家人,也垂涎我家老爺妾室的美貌不成?”
他這話說得刺耳,更年輕些的僧人臉上當即露出憤懣神色,雙全捏緊、眼看著便要上前一步辯論。
卻被玄瀾抬手化解,輕輕攔了回去。
“阿彌陀佛。”玄瀾眉眼低垂,波瀾不驚:“施主慎言。”
刀疤漢子嗤之以鼻:“老子不跟你們多廢話,把人交出來,不然這廟就別想要了。”一邊說,男人一邊招手,示意身後扛著幾大桶桐油的嘍囉上前,作勢要往淨蓮寺的院牆上潑去。
“如何?”刀疤臉齜牙一笑:“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隻是不曉得各位師父…有沒有這命去救人啊。”
隨著話音落下,隻見刀疤臉身後的黑臉漢子們登時低喝一聲,兩兩成組,抓著木桶邊沿高舉起來,裏麵的桐油搖晃,幾近滿溢。
另外幾人則威脅一般,用力晃著自己手中的火把。火光熊熊,焰心之上則冒出濃濃黑煙。
氣氛如在弦之箭,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原本隻是站在一眾師兄弟中間的玄瀾上前一步,頂著對麵幾十道如狼似虎般的陰狠視線,朗聲道:“且慢。”
那聲音不徐不疾,堅定有力,更重要的是,其中竟然暗含真元靈氣,隱有威脅震懾之意。
敖戰陪著張青嵐一同站立在屋脊上,感知到空氣之中的靈力波動,望向玄瀾的眼神頓時一變,十分微妙。
感受到攬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一緊,青年便下意識地順著敖戰的目光望過去——大概是天生體質的緣故,他向來對於靈力的感知敏銳,自然沒有漏過底下發生的變化。
"當真不簡單。"張青嵐上下打量玄瀾幾眼,開口論斷。
刀疤臉坐在黑馬上,距離玄瀾更近,雖是俗人一個卻也習武多年,可即便是這樣,仍舊被玄瀾一聲震得心神不穩,差點跌下馬來。
“你!”刀疤臉氣急,麵色黑紅,手裏長刀搖晃得唰唰作響:“該死!”
玄瀾撚動掌心佛珠,微微搖頭:“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佛門乃是清淨之地,還請施主謹言慎行。”
站在後方的年輕和尚便沒有玄瀾這般冷靜,圓正向側麵橫踏一步,怒目道:“佛門禁地,又怎容得爾等徒增殺孽?”
見底下禿驢當真沒有半分讓路的意思,刀疤臉冷哼一聲,怒喝道:“不過是山野破廟,也敢自稱佛門。”
隨即親自翻身下馬,將手中長刀胡亂扔棄,一把搶過身邊嘍囉手裏提著的木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著那長滿青苔的院牆便用力潑灑而去。
隨著“嘩啦”一聲脆響,一股難聞的刺激氣味便在空氣之中彌漫開來。
一眾僧人頓時臉色巨變,迅速分散,擋在那染了厚重桐油的院牆之前,捏緊拳頭作抗敵之態。
刀疤臉放下空木桶,接過身邊嘍囉遞來的長刀和火把,衝著玄瀾獰笑道:“老子今日便造了這殺孽,你又耐我何?”
那人粗啞刺耳的嗓音隱約傳到屋頂上,張青嵐微側過臉,細聽之下卻發現了對方聲線之中隱約的顫抖之意。
敖戰見他聽得認真,便向前一步俯至青年耳側,低聲揭穿道:“他在害怕。”
張青嵐感受到掠過耳廓的冰涼吐息,輕闔起雙眸仔細感知,發現道道細微如絲般的靈力正以玄瀾為中心,朝那刀疤臉直衝而去。
尋常人看不見,可是他卻看得清楚,濃重夜色之下,那靈氣竟是散發出星點金黃,隱有佛光閃爍,在兩方人馬之間細密交織成網。
張青嵐倏然睜眼,端詳那結陣靈力片刻後評價道:“此人修為深厚,深藏不露。”
敖戰則繃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不置可否。
想來有玄瀾在,那群烏合之眾自然不是對手。於是兩人便站在屋頂上,靜觀其變。
隻是還沒有任何一方率先出手,眾人等來的卻是一聲帶著粗重喘息的大喊聲:
“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