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嵐手上帶著用深海寒冰特製而成的鐐銬,身側則緊隨著兩隻將士打扮的龍蝦精,一路朝著南海龍王的宮殿行進,沿途惹來不少狐疑的探究視線。

敖定波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同敖戰七分相似的麵容冷峻,神情陰鬱。

心中一半記掛著仍舊病重的大哥,一半則忍不住怨懟,氣悶張青嵐時隔多年居然還敢死皮賴臉地出現在敖戰身邊。

敖定波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思及此處,忍不住回頭瞪了張青嵐一眼,低聲告誡道:

“你最好老實一點,別想再耍什麼花樣。”

青年身負枷鎖,脊背卻仍舊挺得板正,聞言麵色不改,抬眸冷冷瞥向一副氣急模樣的年輕龍王,啞著嗓子道:“不敢。”

敖定波將對方蒼白臉色盡收眼底,發現那人沒了在海牢裏喊他大名時候的氣勢。如今離開海牢卻耷拉著眉眼,視線則繞著四麵八方亂轉,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喪氣又陰沉。

一股細微的血腥味順著張青嵐遮擋在衣袍底下的右手蔓延出來,被海水稀釋之後則擴散開來小片的淡粉色。

敖定波身為龍族感知敏銳,當即捕捉到那絲縷鮮血之中所蘊含的精純靈氣……熟悉感登時令他回想起自己在鹿遼山上,從陣法之內傳來的與他接應破陣的力量。

“嘖,”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怎樣的複雜滋味,敖定波草草回身,甩袖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海牢之外則是另外一番廣闊天地。

南海龍宮修建得鋪張氣派,焰火似的紅珊瑚綿延百裏,本身處於深海,卻被無數鑲嵌在棟梁之上的夜明珠照耀得仿佛白晝。宮殿層疊,錯落有致地排列在海床之上,無一不是雕梁畫棟、裝飾精致華美。

敖定波原身為赤龍,本源靈力屬火,因此龍宮遍地散落著火焰晶石,宮殿的裝飾塗畫主色也是深淺不一的豔紅,在明珠亮白光線的照耀下仿佛赤焰連天,大片火雲飄蕩遊弋於深海之中。

海底不比陸地,雖是服下了避水珠,張青嵐卻依然不適應被冰涼水流包裹。

用力閉了閉眼,青年將腕間的傷口藏得更深,盡力忽視其上傳來的隱痛,垂眸盯著自己的鞋麵,跟在敖定波身後離開了海牢。

……

敖定波將人安置在全南海最隱蔽安全的一間宮殿之中,其外安排重兵把守,裏三層外三層地將那包裹在層疊結界之內的寢殿包圍起來。

放眼望去,便是黑壓壓的一片。

宮殿其貌不揚,卻是在整座南海龍宮的正中,底下壓著無數晶石珍寶,源源不斷的滋養靈氣從中滿溢出來,用來幫助殿內傷者溫養外傷。

敖定波揚袖,原本守衛在宮殿外的兵將們當即讓出一條寬敞大道,一路直通寢殿門口。

張青嵐跟在敖定波身後,兩側的侍衛不知何時鬆開了桎梏,回到隊伍之中。

四麵八方的審視視線如同紙片般紛至遝來,張青嵐身為異類,神色卻仍舊波瀾不驚,手上的寒冰鐐銬隨著前進的步伐微微顫動,暗光流轉。

待到兩人一同進入寢殿,結界這才將外界的嘈雜聲音徹底隔絕在外。

紛揚的火紅鮫綃層疊,將屋舍之內的場景遮掩大半,同時也擋住了外界的光亮,殿內隻餘留下大片昏暗。

宮殿算不得太大,四角點著鯨魚脂膏製成的長明燈,燈盞中的橘黃燭火跳躍,光亮透過豔色鮫綃,變得更為昏沉。

敖定波隨手撩開遮掩於前方的鮫綃,一路向寢殿的中心邁步走去。

很快,一張泛著瑩藍亮光的蒼翠巨石便緩緩浮現出本貌,懸於半空,顯現在兩人眼前。

那巨石切麵平整光滑,周身靈氣四溢,其中的材質非金非玉,似是堅石、其中卻又蘊著泛泛水波。

從石麵上蒸騰而起的柔軟靈氣五行屬水,氣息平和,正源源不斷地從石心之中冒出、將平躺於其上之人緩緩包裹,如同蠶繭一般,正緩慢修複著男人身上的暗紅傷痕。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出現在身邊,張青嵐瞳孔微縮,指尖輕輕顫動,竟是控製不住地想要上前幾步。

就在這時,斜裏處卻是忽然伸出一隻手,將青年踉蹌的腳步打斷,讓人硬生生地停在了巨石之前。

“慢著,”敖定波反手抓住青年單薄的肩膀,一雙赤瞳在昏沉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按照約定,我已將閑雜人等悉數從殿內遣退。”

話音未落,敖定波卻是從袖間抽出一柄黑霧纏繞的短刃,還未等張青嵐來得及反應,便率先伸出自己的左手,將那刃尖大力劃過小臂。

短刃上的黑霧狠辣,短短瞬息便在刀刃處盤纏成一條黑蛟模樣。刀刃鋒利,很快,南海龍王的手臂內側便浮現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