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之上,淺白雲霧堆疊。

赤龍擺尾,將聚集成一團的雲層悉數打散。隨著向前飛馳的動作,身上的鱗片尖角處燃起朵朵殷紅火光。

敖定波看似飛得瀟灑痛快,赤紅妖瞳卻一直有意無意地瞥向身旁俯趴在蒼龍脊背上的人影,細長胡須隨風擺動,嘴裏發出來不服氣的一聲哼嗤。

張青嵐並未注意到身旁那束若有若無的打探視線,整個人半臥在敖戰後背,偶爾垂首,望見巨龍身下成群結隊的兵將。

此次搜查聲勢浩大,敖定波動用南海三成兵力,命令魚蝦龜蟹們一一化作人形,手裏緊握兵器,朝鹿遼山進發。

蒼龍飛馳於雲霧之上,耳側風聲轟鳴,青年墨色長發被吹拂而起,衣袂翻飛,獵獵作響。

掌心下是冰涼堅硬的墨青色鱗甲,張青嵐神色微動。趁著敖戰還未注意到時悄聲俯身下去,將自己的側臉輕貼在龍鱗鱗片上,一本正經地嗅聞著龍身上海水的鹹澀水汽。

一柱香的時間過後,原本一直圍繞在四周的乳白雲霧忽然散開大半,天地為之一清。

如潮水般撲麵而來的濃鬱靈氣將一行人浸沒,張青嵐凝神向下望去,眼前出現高山輪廓。

和之前能夠明顯察覺出來惡意的靈力不同,如今山中大陣已破,靈氣運轉回歸鹿遼山本源,在山林之間積蓄的同時也在不停滋養四方水土,十分溫和醇厚。

同樣注意到出現在眼前的鹿遼山,蒼龍放緩了前行飛動的速度。龍首回抬,深深望了坐在自己背上的青年一眼,神情之中辨不出來喜怒。

一旁的敖定波抬首清嘯一聲,底下的兵將收到指令,紛紛收回手中兵器,降至山間叢林。

隻見一道墨色虛影在半空中閃過,同一時間,鹿遼山山巔草甸上便添了兩道人影。

張青嵐手裏握著羅盤,不同於上一次的混亂不定,此時指針穩穩落在盤麵上,將方位分辨得再清楚不過。

“這山中靈氣濃鬱,地勢高聳,遠觀山形飽滿,天地靈氣積蓄不易流散……可謂是生靈精怪修煉的風水寶地。”張青嵐手握羅盤,半蹲下去,掐起來半棵肥碩野草溫聲道。

將指尖染上的淡綠草汁蹭在衣袖處,張青嵐垂下目光,盯著手中的草葉:“同上一次進山相較,此時山間的靈氣流向更加自然。鹿遼山中生靈本就依山而生,如今再無外物幹擾,因而野草都比之前要長得旺盛。”

敖戰聞言蹙眉,仔細感受之後發現果然如青年所言一般。法陣曾從山間強行抽取靈氣用於養陣,如今陣法已破,倒行逆施之物被徹底拔除,鹿遼山自然恢複。

“當日出事之前,羅盤指針失靈,紊亂顫動,叫人在濃霧之中無法辯明方向……恐怕也和那‘九絕寶塔陣’脫不了幹係。”

張青嵐揪開草葉,定定望著敖戰:“當時我還未來得及回身便已失散,之後再尋不得方向,隻能獨自攀至山頂。”

他說話時候眼底波瀾不驚,神情誠懇,的確不似作偽。

敖戰眉頭輕挑,雙手抱臂:“既是你迷失方向,又與本王何幹?”

青年薄唇輕抿,緩緩垂首:“青嵐隻是想說……自己的確同那些陰謀詭計毫無幹係。”

兩人此時相對而站,張青嵐手裏捏著的那根纖長草葉已然被蹂躪得不成樣子。

敖戰看他身形單薄臉色蒼白,模樣好不可憐,心頭不由得一沉。

就在敖戰剛剛想要向前邁步的時候,另一邊的灌木叢中卻是忽然傳出來“刷啦”一聲,噪音將樹上的飛鳥驚動,紛紛振翅而出,發出來簌簌的雜音。

隻見敖定波身上的華服散亂,額前龍角被隱藏起來,原本的赤色長發也幻化成了墨黑。發髻上勾了不少葉片雜草,嘴裏不知道在吱哇亂叫著什麼,一路朝著敖戰踉蹌地奔過來。

頓時氣氛全無。

張青嵐慣是聽話又有眼色的,如今見敖定波這副樣子,索性便將羅盤塞回到前襟裏,退到另一邊低頭不語。

敖定波之前一直在附近指揮蝦兵蟹將們掘地三尺,如今衝到大哥麵前,倒是並未注意到一旁的青年。

雙手扶著膝蓋,敖定波半躬著腰背,氣喘籲籲地抹了一把額前汗珠。

敖戰隨手摘掉小弟腦袋上麵沾著的枯黃葉片,沉聲問他:“何事如此驚慌。”

敖定波氣還未喘勻便直起身,神情竟是十分古怪:“大哥,有探子回報。”

“信報中說,距此山山腳不遠處的一座鎮子裏一夜之間出現了上百具人族幹屍。”

“如今鎮上已經寂如死地,無人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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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烈日掛在天空正中,灼熱日光正炙烤著地麵上覆著的草葉。土地龜裂,細碎黃土被陣陣熱風席卷而起,於半空中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