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幾道人影快速自宮牆上掠過,輕輕落在地上,繼而分散開來,朝各個方向行進。
一路避開巡邏的禁軍,商靖元悄無聲息地行至浣玉池外,卻隻見四周一片寂靜,聲息俱無,他先是愣了一瞬,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隨即躍上屋頂,低頭朝下看去,卻見整個浣玉池空無一人,商靖元心中疑惑,踩著屋瓦行至罪奴們居住的那間屋子,揭開屋瓦一看,心頓時沉到了穀底,就在他準備離去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笑聲,商靖元渾身一凜,轉頭看時,卻見一個渾身黑衣,戴著骷髏麵具的男人,正目光陰沉地看著自己。
商靖元後背頓時挺得筆直,繼而屏住了呼吸。
但讓他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沒有發起進攻,隻是留下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便淩空飛起,刹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商靖元並沒有急著去追,而是從屋頂跳下,開始四處查看,卻驚見那浣玉池中浸泡著數十具屍體,個個麵目蒼白浮腫,他心中劇震,一時怔立當場。
難不成自己的行動已經讓對方察覺,竟然先一步對蘇輕妍下了殺手?可是東煌翼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難道說,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勝算,對付羽千涔?
站在池沿邊,商靖元看著池中的浮屍,隻感覺自己一顆心似乎是沉到了穀底,數百年前那場腥風血雨,在他的腦海裏浮現——或許命運輪回數世,終有今日之因果。
傳說當年東煌帝族死得極慘,犯上作亂者不僅殺掉了帝君東煌戰,之後還將整個東煌帝族近兩萬人屠戮殆盡,帝族的跟隨者、姻親也未能幸免。
倘若東煌翼真與東煌帝族有莫大的幹係,自然會知道那段曆史,那些由鮮血凝成的仇恨,或許迄今仍然記憶猶新。
用力地搖了搖頭,商靖元強定心神,思緒回到當下——看這情況,整個浣玉池的人,隻怕已經死絕,而那麵容清秀,眸光澄澈的女子,如今又在何處?
商靖元所不知道的是,自從他離去之後,乾安宮中確實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上至惠太後,下至宮中四妃,都已經被影殺給牢牢地控製住,至於蘇輕妍,則是被帶去了另一處所在。
此時此刻,蘇輕妍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洞窟之中,她的身後是一個巨大的池子,裏麵滿是滾沸的鐵水,騰騰的熱氣讓她整個人幾乎都要熔化掉了。
一名戴著麵具的男人站在她的麵前,定定地看著她:“知道你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嗎?”
蘇輕妍倔強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都是因為你的男人,因為琰月國的皇帝,因為他不肯屈從,不肯乖乖地做一個傀儡。”
“傀儡?”蘇輕妍喃喃,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你們要他做傀儡?”
“當然。”男子雙眼微微眯起,在她麵前不停地踱著步,“其實,做傀儡有什麼不好,至少仍然可以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可是他不知好歹,竟然對帝尊造成威脅,這樣的人,帝尊豈能容忍?”
“……”
讓麵具男子沒有想到的是,蘇輕妍竟然笑了:“他若是甘心做傀儡,也不是羽千涔了。”
“你倒是挺了解他。”麵具男子目光陰深,“難道就不怕因此,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當然不怕。”蘇輕妍笑笑,“我知他誌向遠大,非常人能及,所以自從拿定主意跟隨他的那一刻起,也就料到這一路,不會風平浪靜。”
聽她這麼說,麵具男子卻不由微微一愕,顯然有些意外:“難怪羽千涔會對你青眼有加——女子能有你這樣的心誌,也堪稱難得,不過縱然如此,你又能經得起,多少日子的消磨呢?”
蘇輕妍看看他,再看看身後的池水,沒有言語。
“要不。”麵前的男人忽然詭秘一笑,“我們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
男人踏前一步,慢慢地跺著步:“就賭你,能不能活著等到你的男人。”
“若我贏了,如何?”
“如果你贏了……那天下,便是你們的了。”
“你能替你們家帝尊作主?”蘇輕妍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
“這個自然——倘若你贏不了,或者在這個過程中死了,那麼世間,再無羽千涔,也再無琰月國。”
“我答應你。”蘇輕妍不假思索地道,“不過也希望,你記得今日之承諾。”
“這個自然。”對方說完,轉身大步朝洞外走去。
蘇輕妍這才轉頭看向四周,卻再不見一個人影,隻有身後的鐵水,不斷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如果隻是呆在這裏……確實是有些難受,不過,憑自己的意誌力,應當能夠堅持下去。
就在她垂眸沉思之際,一陣鐵鐐撞擊的聲音忽然傳來,蘇輕妍轉頭看時,卻見一大群形容枯稿的男子,正被一隊紫衣人驅趕著,進入洞中。
“下去。”其中一名紫衣人揮舞著手裏的鞭子,用力地抽打著,男人們身上頓時綻出一條條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