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以往每次讀這封訣別信一樣,鹿知遙讀到最後那句“親愛的遠,永別了”時,淚水便奪眶而出,特別是當他看到最後那句“永遠愛你的涵”時,眼睛裏的淚水就更加洶湧……
鹿知遙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早就養成了處變不驚、遇事不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性格,胸有城府之嚴,心如磐石之堅,很少有流眼淚的時候。
但是,每次隻要一看到這個日記本,一讀到那封信,他就會情不可抑、就會淚如泉湧,想控製都控製不住……
如果說在他堅硬的外殼下麵,還有什麼柔軟的地方,還有什麼能讓他那顆剛硬如鐵的心瞬間軟化的東西,那就是他手裏的這個日記本,這封薄薄的訣別信,以及他手裏捏著的那兩張泛黃的老照片——當然,還有他記憶深處的那個溫婉漂亮、嬌柔可愛的女孩……
在默默地流了一陣眼淚後,他把信裝進那個軟皮日記本裏。然後,舉起手裏的兩張照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照片上的那個女孩:這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和那個女孩的合影,一張是女孩的單照。
從那張單照上看,這個女孩身材適中,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的確良襯衣,一條淺棕色滌綸褲子,五官異常清秀漂亮,笑起來露出兩個酒窩。她的眼睛很大,透露出聰慧和嫻雅,一看就知道是個麗質天生、嫻靜端莊的小家碧玉。
而那張合影,一看就知道是那個年代在那種國營的照相館照的:背景是一幅線條粗劣、油彩斑駁的山水畫,鹿知遙和女個女孩子站在這幅畫前麵,手牽著手,頭部側著挨在一起,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有點不自然。
從合影上看,當時鹿知遙大概三十出頭,身材高而瘦削,臉上輪廓分明,眼睛裏洋溢著蓬勃的青春氣息;那女孩子大概是二十歲左右,右手緊緊地牽著鹿知遙骨節嶙峋的大手掌,顯得有點緊張、有點忐忑。
合影照片的最下方,是一行打印的字:“鹿遠、趙涵攝於19××年5月1日”……
鹿知遙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上的女孩看,門口突然響起輕輕的敲門聲,跟著,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外麵喊:“報告!”
鹿知遙沒有立即回答外麵的報告聲,不慌不忙地將那張合影放進軟皮日記本的後麵,再將日記本放到保險櫃的第三層抽屜,將保險櫃門關好鎖上。然後,又從辦公桌上的紙筒裏扯出一點紙,仔細地在臉上擦拭了一番,確定臉上再也沒有淚水的痕跡後,這才穩穩地坐到辦公椅上,用威嚴的聲音應道:“進來!”
在他應了那一聲之後,辦公室的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個體型健碩、留著平頭、臉上的表情剛毅而冷漠的中年男子,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鹿知遙辦公桌前麵,以標準的軍人姿態立正站在那裏,卻並不說話,靜等鹿知遙吩咐。
這個中年男子名叫徐立忠,是鹿知遙調任天江省委書記後,從他原來的工作單位帶過來的唯一一個工作人員,現在擔任他的司機和勤務員,事實上也是貼身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