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敬就是覺得,他的身體沉甸甸的,好像把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蔥油拌麵,賣相很好,味道也很好,兩個人都餓了,倒也沒什麼顧忌,悶著頭吃。
周褚陽吃麵很快,但和阿慶不一樣。阿慶是呼哧一大口扒拉著碗口,聲音大,筷子撞擊聲也大,典型的大老粗吃飯模式,他卻仔細一些,吃進多少咽進多少,不鼓腮幫子,不掉湯渣子,純粹是咀嚼速度的問題。
一大碗麵,他吃得都快見碗底了,她才隻吃了一半。
“你夠了嗎?”她看著自己剩下的,“這邊都沒碰過,你要吃嗎?”
他靠在椅背上:“不用,我吃飽了。”
這麼一來溫敬也不吃了,把碗筷收拾起來。周褚陽一隻手揣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扶著桌子邊緣。見她走進了廚房,他忽然鬆手,揉了揉胃。
溫敬忽然想起來之前蕭紫去出差,給她帶回來一件手工圍裙,好像就放在桌櫃上了。於是她又急忙走出來,恰好看見他的動作。他一瞬也停住了,保持著痙攣的姿勢微縮在椅子中,與她四目相對。
她朝他走過去:“是不是胃不舒服?”
“沒,有點累。”他若無其事地直起身子,溫敬沒吭聲,將他安置在沙發上,又倒了杯水過來,這才說,“你先歇會兒,我看看家裏有沒有胃藥。”
“真沒事。”他輕聲說,“以前吃飯不規律,有一頓沒一頓的,胃就壞了,有時候會疼,緩一緩就好了。”
“那你休息會兒,我先去洗碗。”
她急忙收拾好東西,動作小心地將碗都重新摞回櫥櫃中,回來時見他已經躺在沙發中睡著了,柔軟的頭發貼著額際,露出半張臉的輪廓。可就這麼看著,已經能感覺到他的防備,拳頭微攢,身體靠裏,膝蓋彎曲。
不過還是溫柔了許多。
溫敬關上房間裏所有的燈,隻留下玄關處一台壁燈,光線柔和,剛好照射到沙發一角。她抱著手臂靠在牆麵上,就這樣安靜地看著他。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她迅速地掐斷了,走到臥室關上門回撥過去,蕭紫激動地說:“要綁架你的家夥抓到了,很快就能查到他們的身份了。”
“我知道了。”她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消息。
“就這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不會說什麼的,這事就交給警察吧。”她在床邊坐下,打開旁邊的筆記本,緩慢說,“應付完客戶了嗎?我哥送你回來的?”
蕭紫應聲,她打開瀏覽器,在檢索一欄輸入“胃病”兩個字,跳出來許多條目。胃癌、胃潰瘍、十二指腸、胃下垂……程度輕重不一,但都需要好好調理。
像他那樣的吃飯方式肯定不行。
她看到有人親身經曆的一段記錄,家裏老人得了胃癌,初期會尿血,卻隻當上火,後來嚴重到走不了路,疼得滿地打滾時才送去醫院檢查,結果已經是晚期。但又值得慶幸的是,胃癌不比肺癌、肝癌那些絕症,切去大半個胃也能勉強救回一條命,可以多活十年。
十年,一串不是很長的數字。
而就在這十年裏,極度需要家人的陪伴和照顧,隻能吃一些流食,失去大部分勞動能力,味覺下降,人漸消瘦。
年輕人的承受能力或許會比老人好,恢複得更快,但必然逃不過那些殘酷的現實。一旦身體垮了,生命的流逝也等同於無能的消耗。
電話沒有掛斷,蕭紫也陷入了異樣的沉默。
溫敬耐心地瀏覽完那些條目,將網頁關掉,聽到客廳傳來腳步聲,她最後說:“裴西還沒聯係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