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黃亮麵對縣令李衛國,顯得十分尷尬,回答道:“之前卑職見大人年紀輕輕,誤相信蕭主簿的話,以為大人是某高官豪門子弟走後門來崇明縣鍍金禍害老百姓,所以卑職便答應蕭主簿告病在家。這些日子卑職觀大人所作所為無一不是為崇明縣老百姓做好事,之前是卑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大人恕罪。昨夜堤壩決口,八成跟蕭主簿有關,卑職痛恨他喪心病狂,所以親自帶人前來,打算將這決口堵上。”
見黃亮還算有良心,李衛國神色頓時放緩,問道:“你怎知此時跟蕭煬有關?”
黃亮急忙道:“不瞞大人,卑職擔任工房典吏多年,崇明縣的大部分長江堤壩都是經過卑職一手主持修築的,所以十分清楚。昨夜大堤決口,絕非天災而是人禍。”
李衛國並不驚訝,反而饒有興致的問道:“何以見得?”
黃亮回答道:“不瞞大人知道,咱們崇明縣的長江大堤向來優先加固和維修富戶區,富戶區的大堤不論高度還是寬度,甚至所用石料都比平民區的好,平常洪水根本威脅不到富戶區的大堤,就算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到來,官府也會先加固富戶區的堤壩,如果實在低擋不住時,就會放棄平民區的堤壩,讓平民區成為泄洪渠,以此來保住富戶區。可是現在卑職查驗過決口,發現這次決口處在年年維修的富戶地段,除非是人為決堤,否則絕對不會決口。”
李衛國早就清楚這些了,所以更加不驚訝,隻是問道:“那你覺得會是誰幹得?”
“這……”黃亮頓時咬牙,欲言又止。
“算了!助紂為虐之人,早晚會遭報應的!”李衛國擺擺手,不再為難黃亮,而是問道:“你即是工房典吏,又負責河工,本縣隻問你,怎麼才能把這些決口都堵上!”
黃亮苦笑道:“非是卑職不盡力,實在是洪水太大,無法堵住決口,卑職也隻能是率眾在河堤上護住斷頭,不使潰壩。”
“這個決口必須立即堵上!否則本縣治你治水不利之罪!”李衛國厲聲喝道,一點不留餘地,畢竟在他看來,這黃亮就是跟蕭煬沆瀣一氣,故意推諉。
黃亮頓時皺眉,看李衛國的語氣分明就是故意為難他。這長江不比普通河流,一旦決口很難堵上,可人家是縣令,官大一級壓死人,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大人明鑒,須得等長江上遊的雨季過去,否則就算大禹複生也無濟於事。”
“放屁!等到雨季結束,崇明縣的老百姓都餓死了!”李衛國頓時大怒,一開始他的語氣還比較委婉,畢竟黃亮身為工房典吏能夠在堵決口這件事上發揮作用,可聽到黃亮說要等到長江上遊雨季結束才能堵決口,李衛國頓時火了。
開什麼玩笑,等到長江上遊雨季結束豈不是還得等一兩個月時間,那時候整個崇明縣都將一片澤國,不但影響災後重建速度,更是耽誤了下一季農作物播種時間,這可是關乎二十萬崇明縣老百姓的吃飯問題,豈能等下去。
“大人息怒,去年長江決口,前任縣令大人也是等到今年才剛剛將決口堵上的!”黃亮挨罵,心中也不舒服,可想到二十萬老百姓都將挨餓,他心中也不舒服,硬著頭皮勸道:“如果老天保佑上遊的雨季快點結束的話,或許在下一季農耕到來前有機會將決口堵上。”
李衛國冷笑,鄙視的白了黃亮一眼,放豪言道:“本縣就不信,活人能讓尿憋死!你若不出力,就給本縣滾蛋,別在這礙事,本縣今日誓要堵住這決口!”
這時,蘇、周、昝、嚴四家家主陸續趕到決口附近集合,他們帶來了三千多人,大量的工具、木料和土方。
李衛國站在高處,看著周圍黑壓壓的人群,心中豪氣頓生,大喝道:“諸位父老鄉親們,本縣知道大家都在擔心什麼!往年這決口要等到上遊雨季過去才能堵上,可那也等於耽誤咱們崇明縣下一季農耕,去年咱們崇明縣已經耽誤一次農耕,十幾萬人忍饑挨餓。如今本縣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發生了,本縣決定不惜代價堵住這決口,決不能再耽誤下一次農耕時間了。有道是洪水無情人有情,本縣今日當著大家的麵發誓,今日不堵住這決口,本縣就對不起崇明縣的百姓們,不堵住這決口,本縣寧願死在這裏!”
“什麼?縣令大人竟然說不得住決口就死在這裏!”
周圍數萬百姓頓時嘩然,目光紛紛看向李衛國,眼中充滿了複雜神色。
曾幾何時,當官兒的會如此在乎老百姓?他們不搜刮民脂民膏魚肉老百姓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