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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丁捧著巨盔怔了怔,一瞬間,仿佛所有人都愣了愣神。
烏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竄起身來,從褲襠裏掏出一枚泛舊的銀幣,放在手裏,然後湊到枯葉麵前。
一滴汗水從額頭上流下,枯葉咬了咬牙,從箭囊的外側口袋裏摳出一枚光亮如新的銀幣,擦了擦,正要放到烏鴉手中,又收了回去,在腿側的匕首皮帶旁摳出一枚沒那麼新的銀幣,塞給烏鴉。
擺放著兩枚銀幣的手伸到了塔力麵前,磨刀的動作停了下來,刀尖指向手的主人。手和刀對峙了一會,烏鴉的手縮了縮,又堅定的伸了過去,隻是位置稍稍移到了上風口。
某枚散發著騷臭氣的錢幣終於占了上風,刀顫了顫,持刀的手也顫了顫,最終敗下陣來。塔力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下刀,從刀鞘邊的暗格裏摸出一枚帶著體溫的銀幣。
手上的銀幣湊到了三枚,這讓正在擺著掰手腕姿勢的麻子和刀疤陷入了巨大的壓力之中。
烏鴉的腳步如同戰鼓,咚,咚,咚,即將伸出的手仿佛催動戰局的號角,麻子和刀疤同時悶喝一聲,手腕瞬間發力,健碩的肌肉寸寸繃起,殺戮的氣息如同風卷雲湧襲向四周,如同兩頭野獸在深淵裏嘶吼。
時間被撕成了碎片,勝負隻是一瞬間,刀疤發出絕望的哀嚎,在銀幣的刺激之下,對手的強大前所未見,敗亡的氣息籠罩在他的身上,他的臉色變的鐵青。
烏鴉的手馬上找到了下家,伸到了刀疤的眼前。刀疤的臉色由鐵青變成青白,由青白泛起潮紅,又由潮紅轉成豔紅。刀疤強作鎮定,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又掏出來,伸到懷裏掏了掏,麵色迅速衰落成尷尬的死灰。
他訕訕的笑了笑,乞求的眼神望向麻子,麻子仿佛早預料到這一刻,他從身旁的褡褳裏摸出一個叮當作響的小皮袋,用手托了托重量,打開係在皮袋上的皮繩,旋即又停下,從胸前口袋摸出一張破爛的羊皮紙,仔細展開,伸到刀疤的麵前。
刀疤的臉色仿佛憤怒了一瞬間,旋即又敗下陣來,他熟練的把拇指放在舌尖舔了舔,又蘸了蘸木炭上的炭黑,然後手指在滿是黑色紅色灰色指印的羊皮紙上,找到一個空檔,神情痛苦的按了下去。
麻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仔細收好羊皮紙,打開皮袋,從一堆錢幣裏嘩啦嘩啦扒拉了一會兒,挑出兩枚銀幣,鄭重的放到烏鴉的手中。
烏鴉把幾個銀幣放在手上掂了掂,湊到瘸子的麵前,嘿嘿笑了兩聲。瘸子莫名的哆嗦了兩下,在裝著幾個骨哨的口袋裏扒拉了好半天,才扒拉出一枚銀幣出來,趕緊遞到烏鴉的手上。
叮——清脆的聲響,從裂刃的手中傳出,一道銀光在空中畫出優美的曲線,當啷一聲掉在烏鴉的手中。烏鴉嬉皮笑臉的衝裂刃眨了眨眼,然後仔細的數了數手中的銀幣數量,隻有八枚。
他的目光投向夏洛身邊的暗影,整個晚上,水流都坐在那裏。
除了吃了幾口夏洛遞給她的牛肉之外,剩下的時間,她都是默默的坐在那裏,閉著眼睛。
當她眼睛閉上的時候,仿佛生命氣息完全消失,就挨在身邊這麼近的距離,夏洛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若非是她有意無意的睜開眼看了看夏洛,夏洛甚至以為她又暈死了過去。
這片暗影中,就算是烏鴉用眼睛去看,也很難看到她,隻能隱約的看到模糊的影子。
烏鴉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讓水流也掏一枚銀幣。
陡然之間,殺氣鋪天蓋地的襲來,烏鴉隻覺得胸口一窒,差點喘不上氣。裂刃和枯葉等人身上的汗毛刹那間全都豎起來,甚至頭發都炸了起來。
嘰哇幾聲,馬車上的洞穴三首領暈了過去。
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烏鴉哭喪著臉,再也不敢看向暗影的方向,他完全明白了剛才水流的警告和懲罰,是他自己不長腦子,水流被洞穴人抓走了好幾天,身上隻有獸皮和布條,哪裏還會有地方裝錢?
他把手伸進褲襠,又掏出一枚銀幣,放在手中,權當是給水流大王代繳了銀幣。
沿著篝火轉了一圈下來,他的手裏放滿了大小相同,但顏色各異味道也迥然不同的錢幣,麵值加起來……九枚銀幣。
但它們最終的目的地卻沒有落在夏洛的手中,而是巨人的麵前。
胖子漲紅了臉,把盛著蠻力濃湯的巨盔放在眼前的地上,喘著粗氣,兩隻大手在胸前的鐵牛甲上蹭了蹭。“隻,隻,隻剩一枚了。”他的舌頭開始打結,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雖然蠻力濃湯讓他今晚的心情很不錯,可現在,這幫家夥開始算計他口袋裏唯一的那枚金幣。
他望向夏洛,頭兒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再次強調了一遍:“一枚金幣,不講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胖子臉上。這或許是他人生之中,少有的萬眾……不,十眾矚目的時刻,他的手捏了捏腰邊纏著的皮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