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水中出銅獸狴犴, 此獸急公好義、仗義執言,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斷,模樣又威風凜凜, 照理來說該是祥瑞降世。

然而晴天霹靂、龍舟盡斷、水出狴犴, 獸身篆刻“主有疾”三個大字, 橫看豎看都不是祥瑞,而是上天示警。

啟水兩岸多少百姓目睹此事, 根本壓不住民議。

天然居上, 王家包下來的廂房裏,南雄侯夫人藺氏也不再說讓兩家的郎君姑娘結伴出遊,出了這麼大的事, 端陽節的龍舟爭渡是不可能再繼續了,京城裏怕是也要戒嚴, 她跟王家老封君告了辭, 帶著兒女們回家。

王妡站在窗邊淡漠地看著下方河中因龍舟斷裂而落水掙紮的人。

“姑娘, 老太太叫回了。”紫草走到王妡身邊輕聲提醒,探頭看了一眼河中掙紮的人, 麵露不忍。

王妡最後再看了一眼,轉身走到老太太身旁,與母親一人一邊扶著老太太離開天然居。

回程的路上, 王妡端坐馬車裏, 整個人猶如被冰封了一樣。

紫草和香草小心翼翼地覷著她的臉色, 香草抿了抿嘴, 小聲說:“姑娘,那些斷了的龍舟應該不是閔先生他們做的。”

“咱們故意讓羅為把端陽節的布置傳給東宮,”紫草摳了摳手指,低聲道:“姑娘, 應該是東宮讓人做的。”

王妡眨了眨眼,安撫二人:“不必憂心,我無事。”

“那些人是因為東宮才落水的,姑娘您不必自責。”紫草小聲安慰道。

王妡微愕,旋即失笑。

“不是這事。”她說:“我隻是想到了曾經有人說我婦人之仁。”

說這話的人自然是蕭瑉。

那時有外臣之子欺辱了皇子,那外命婦年近四十才得了這一個兒子,愛如珍寶怎麼寵都不為過,跪在她麵前苦求她網開一麵今後定然會好生教導孩子。她正因無子被太後逼迫被民間議論,將心比心,放了那孩子一馬。然後被蕭瑉斥為婦人之仁,損了皇家顏麵。

那外臣之子的確是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是因為有心人的挑唆他才冒犯了皇子,導致了後麵一連串的事情。都是對她的試探。

“說得對。”王妡笑不達眼底,“做事就該做絕才對,不能給旁人留下一絲可趁之機。”

多少次蕭瑉利用她達成目的,然後又將罪責扣在她身上。就如同這次端陽啟水爭渡,她布置了“天罰”,蕭瑉就在其中加了一重籌碼,讓“天罰”鬧出人命豈不是更能說服人心。

好處都是蕭瑉的,罪責都是她的。

“蕭瑉。”王妡冷道:“很好!”

紫草和香草對視了一眼,皆是對自家姑娘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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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出狴犴在啟安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太卜令賈汪上疏言天罰,需帝王下詔罪己,以平天怒。

然後被暴怒的梁帝當廷就要打殺了,台諫立刻出來,侍禦史知雜事始終在諷諫帝王的第一線,將梁帝好一頓諷刺,直說梁帝若還不撥亂反正、非要倒行逆施,將會有更加嚴重的天罰降臨。

他這話才說了,第二日就有八百裏急報,亳州五月下冰雹,大如鵝卵,毀屋田無數。

亳州,那可是龍興之地,太祖出身之處。

朝野內外一時人心惶惶,莫非真是上天示警降罰?

在有心人的煽動下,為沈元帥平反與讓皇帝罪己的呼聲越來越大。

有人喊著“清君側誅奸佞”的口號。

梁帝身邊的奸佞有誰?

立刻就有人想到了以宦官之身加太子太保的入內內侍省大監喬保保。

就是他,妖言蠱惑君王,使得君王倒行逆施,引得上天示警。

還有人說是禁軍。

就是因為禁軍貪墨軍餉、挪用軍儲、疏於操練,才會導致幽州一戰沈元帥獨木難支最終敗北。

戰敗後,禁軍為了一己之私不被追責,竟然聯合起來誣陷沈元帥通敵叛國。

而梁帝呢,在這些傳言中則是偏聽偏信平庸無能的昏君,連老天都看不過眼,為天下蒼生痛哭落淚。

隨著調查金柄案的進展,越來越多的細節浮出水麵,看得人大為惱火,真有人會為了一己私利而置國家利益置邊關將士於不顧,可恨,該殺。

金柄案的證據大多指向永興軍路轉運使宗長庚,朝廷去抓人時,宗長庚卻留下妻兒老小已不知所蹤。

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的疑點,但是給天下兵馬大元帥沈震平反是夠了的。

眾臣跪請梁帝為沈震正名。

紫微殿上,跪了一地的朝臣,不管眾人的立場如何,這一刻他們都在為沈震平反,就如同去年梁帝迅雷不及掩耳抓了沈家幾十口人卻僅有寥寥十來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時一樣。

大梁王朝已經從內裏腐朽了,不是一兩個忠臣直臣能夠挽救的。

梁帝又一次在紫微殿上昏倒,頭風愈發嚴重,竟五日不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