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之誘人, 就猶如裹著層層蜜糖的砒霜,每一個品嚐的人都以為自己能把控得住,隻舔蜜糖, 不入毒藥。
實則沒有人知道, 那砒霜外頭裹著的蜜糖究竟是多是少,甚至是不是砒霜偽裝成蜜糖的模樣。
至高皇權更是如此。
千百年來, 多少人對她趨之若鶩,男人,以及女人。
古來, 弄權的後宮女人從來就不少, 更有手掌天下權對皇族生殺予奪者。
然而這天下始終還是男人的天下, 女人的一舉一動多數都會沒在男權之下,史官的筆下, 隻會有婦德典範的賢惠皇後,或者妖孽逆天的紅顏禍水。皇權, 或者說男人們,會用盡各種辦法掩蓋事情的真相。
時光流轉, 能被史官記下寥寥數女子,越來越沒有名字,隻留下某妻某氏。
時間到了大梁, 梁太祖立下了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 想要徹底把女子亂政、外戚坐大掐滅。
一百多年裏, 大梁皇帝後宮的確因為這條規矩而毫無波瀾,後宮的動作對前朝的影響微乎其微, 反之亦是。
那裏麵的女人都隻是皇帝用來繁衍的工具,有多少人會去關心一個工具的想法呢。
所以蕭珩一說出“太後毒殺了先帝”,紫微殿安靜了許久。
滿朝文武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後?
毒殺先帝?
怎麼可能!太後怎麼敢……
不過, 先帝沉屙已久,但他沉迷煉丹長生之術,養了不少方士還荒唐的將其封為國師,當年雖臥床難起,看起來卻不像是會一下子晏駕。
先帝去得突然,宮變發生得也突然。現在再回想起來,當年宮變,幾乎是今上一邊倒地碾壓另外兩位,定罪為謀逆的蕭珩當時似乎是措手不及而一敗塗地的。
這年人不乏有人暗自猜測,更有甚者,認為是王皇後下手謀害了先帝的也不是沒有,卻鮮少有人懷疑到太後身上。
實在是那麼多年,先帝後宮裏風頭最盛的是玉氏,太後真厲害也不能被玉氏在頭上作威作福那麼多年。
然而大多人都沒想明白,玉氏當年風頭再盛,始終是妃,是妾。
“怎麼可能!”這不,有朝臣下意識就否定。
“兔子急了還咬人。”王妡緩聲道:“蕭珩,你且將事情細細道來。”
“閉嘴!閉嘴!”蕭珩沒來記得說話,蕭瑉已經暴怒而起,指著蕭珩,“亂臣賊子,誰給你的膽在殿上公然誣蔑當朝太後。來人,把此賊子抓起來。”
蕭珩絲毫不懼,反而哈哈大笑:“皇兄,你著急什麼?是心虛嗎?”
“把他抓起來,把嘴給朕堵了!”蕭瑉脖頸青筋暴起,神情凶惡無比,看禁軍猶豫了一下沒有動,暴喝一聲:“你們是想造反嗎?!”
禁軍到底不敢擔下這等罪名,都虞候示意其中兩人去把蕭珩拿下。
“慢著。”
禁軍已經走到蕭珩身後了,王妡這時出聲阻攔,“謀害先帝,此等大事,豈容含糊。合該教蕭珩說個清楚分明。”
“王、妡!”蕭瑉殺心再起,恨不能當場拔劍把王妡捅個對穿。
王妡站起身,瞥了蕭瑉一眼,走到禦階前,朗聲道:“事關江山社稷,諸卿以為該當如何?”
群臣:“……”
此事無論是真是假,都是驚天醜聞,掩蓋都來不及,還公然在殿上討論?
紫微殿裏又是一片沉默。
君臣父子,三綱五常,這是士大夫們宣弘的教義,也是根本。
妻子謀害丈夫,兒子屠戮父親,兄長殘害幼弟,這些都是不能容忍的罪大惡極。
人的複雜性在這時候便體現出來了,
有些事可以做,卻不可以說。
“怎麼,諸位是否皆認為,先帝的死因不重要。”
王妡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很淡,語調不緊不慢,似乎對這件事情並沒有多看重。
而蕭珩卻已經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