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睡不著,拉開遮陽板,被巴黎時間下午三點的太陽照得眼睛痛。
排隊下機。
其實是沒有目的,隻知道到了巴黎,再轉高速火車去馬賽。
馬賽,是個好地方。
她沒有行李,挽著手提包,便一路往出口的方向走。
G城的冬天不冷,現在已經偏春的巴黎,女人們摩登時尚,若是她穿那麼短的裙子,裴錦弦一定會強迫她穿兩條絲襪。
一下子被從人群中衝出來的男人擁進懷抱的時候,申青嚇得差點抬腳一踩。
可頭頂的聲音卻是:“小青青!”
抬眼,眼前的韓繼禮,似乎從未變過,他對她永遠這樣的笑容,好好的一個花樣美男,圍著她轉了二十六年了,他對她從來都是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雙手合在臉上,捂住鼻子,露出來的眼睛彎了起來,“怎麼來了?”
“走吧。”
“去哪兒?”
“你不是去馬賽嗎?我跟你一起去。”從申青手裏扯過她的包,然後伸臂攬著她的肩,像小時候一起去詐騙別人時候的一樣偏仰著頭,得意道“反正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去馬賽,我自然要去馬賽。”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申青心頭一苦,如果這些話,是她的丈夫以前在她耳邊說的,她一定感動得泣不成聲,不過韓繼禮,她又是何得何能?輕籲一口氣,“哥告訴你的?”
“你也別怪他,是我強迫他說的。他說,順其自然。”把申青放到出租車,他也坐了進去,“小青青,你也順其自然吧,我們都順其自然,好不好?”
申青沒有說話,如果人生,真的能夠順其自然,該有多好,可是那麼多的事,都在用外力幹涉。
一直睡不著,卻在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身邊睡著了。
她知道,在他身邊睡著了,即便脫光了,他也不會把她怎麼樣。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信任?
欸,順其自然吧。
申凱和申青聯係的時候就說過,讓她在那邊自己先租房子住,看到合適的房子,再買。
先不要和家裏聯係,省得被人查到,一切白廢了。
申青是懂的。
和韓繼禮兩個人到了馬賽,便開始租房,尋了個短期的公寓先住著,等把一切都弄妥了,再想買房子的事。
以前總是怕和韓繼禮走得再近一步,因為沒有火花的生活,她不喜歡,覺得像哥們的兩個,怎麼能成夫妻?
可現在經曆了裴錦弦,她才知道生活的火花不是誰都受得住的,有時候火花會把人燒得全身成為焦炭,其實轟轟烈烈不如平平淡淡,那才是真。
她已經不是申青,韓繼禮也很少再喊她“小青青”,而總是喊著她的新名字,“Chriyl”。
兩個人住在一起,尋思著先玩兩個月,到處旅遊,再安安當當的停下來做事,申青同意了,兩個人背著背包,穿著休閑裝,旅遊鞋,戴著棒球帽,從這個城市穿梭到那個城市。
拍下無數張笑容燦爛的合影。
賓館裏申青瀏覽著電腦裏的照片,摸著自己的無名指,這是她從G城帶走的唯一一件和他有關的東西,喜服,鑽戒,鑽石手機,絲襪,那些統統和他相關的東西,她一樣沒帶走。
等旅遊結束,她就去找個醫院,洗掉!
纖指慢慢綣起,握緊,洗掉!她就徹底自由了!……
裴錦楓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才確定申青離開了裴家。
早上,趁著人員最齊的時候,裴海宣布,“從此,申青的名字將從裴家的家譜上清除。不再和裴家有任何關係,錦弦,你和申家那邊聯係,把離婚手續辦掉,讓申家的人告訴她,不用隱姓埋名,她以後還可以拿著申青這個名字,再婚!”
裴海嚴肅而認真,連平時看到錦凡會鬆神一笑的表情都不再有了。
裴錦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申青,而這一個星期,裴錦弦都沒有出過梧桐苑,是裴海強行讓下人去把他從梧桐苑拖出來吃的早飯。
裴錦楓這才意識到,申青出走了,消失了,而他是一個星期以後才知道這個消息!他等來了白珊和裴錦弦的婚禮,也等來了申青的死心,卻根本不想等到音訊全無的人間蒸發。
裴海宣布出這個消息,裴錦楓本來以為母親大媽她們會很開心,相反,他看到了她們臉上的唇角的杻動,和眸色裏的驚怕。
是啊,怎麼能不叫人驚怕?
申青在裴家宅子裏明明就是個罪人,大媽多少次在裴海麵前哭得暈倒,長跪不起的求家主替嫡長孫作主,一定要讓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懲罰。
可偏偏爺爺賞識,多次袒護,連大媽絕食都沒有用,大媽幾次私下裏想趁爺爺不在的時候把申青處置了,卻總是被生叔告了狀,最後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