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青垂眸時深深吸了一口氣,多少個清晨都是她起得早幫他擠好牙膏,拖他起床……
走到水槽邊,刷牙,漱口,漠不作聲……
等申青刷好牙,把杯子放在簡陋的木架上,腰被男人一攬,她本能厭惡去推,臉上卻覆上了溫熱的毛巾,遮住了她的整個臉,怔然,隻聽見他說,“給小花貓洗個臉。”
他的聲音很享受,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覆著毛巾仔細輕柔的替她洗臉,“小的時候,爸爸說當哥哥的要愛護妹妹,讓我給錦凡洗臉,或者擦手,那時候我故意整她,洗得可重了,她被我洗得哇哇大哭,後來我一說幫她洗臉,她就躲,我就跟爸爸說,不是我不願意給她洗,是她嫌棄我。”
她聽他笑了起來,很開心的那種笑,眼睛上的毛巾已經挪開,溫熱的感覺已經移到了她的脖子上,後頸,她看見他正垂著眸,凝著她的脖子,應該是在專注著他自己的動作。
他嘴角微微的勾著,似乎想到了特別值得回憶又令他感到快樂的事情,被他這樣淺淺帶著幸福的笑容傷到了眼睛,剛要歎出聲,他已經轉過身,又去臉盆裏搓毛巾了。
在梧桐苑,他們洗臉都不這樣,有潔麵乳,一捧捧的清水都澆到臉上清洗泡沫,自來水放得嘩嘩的響,最後等清洗幹淨了,拿塊幹毛巾沾幹臉上的水漬。
但昨天這裏的村民就講過,他們村裏這幾個月有點缺水,就算下雨,也沒有多少,自來水抽水用的話,一下就沒水了,所以村民都用桶挑井水吃,用起來也會節約一些。
每個房間都放著一桶水,黑色的厚橡膠水桶,還有兩個暖水瓶。
裴錦弦看來已經適應了。
他把毛巾搓好了掛到簡易木架上,倒了一點水在水槽裏,把剛剛申青刷牙後濺的一些泡泡衝掉,跟申青說,“走吧,我們出發。”
申青回過神來,往門外走去,到了樓下,看到裴錦弦還端著洗臉盆,他走過她身邊,到了院壩外就把水分別倒在那裏長著的幾株樹根下,見申青還在看他,便笑了笑,“昨天晚上村民還特意跟我說,要節約點用水,說他們鄉下抽水沒有大城市那麼容易,挑一桶水,都生怕路上灑了,雨量很少,莊稼也缺水。洗臉水澆水,也算物盡其用了。”
他說完又把臉盆拿回樓上,不一陣下來,拿了一個背包,今天穿著休閑裝,跟申青的一樣,背個雙肩包,倒是年輕又有活力了。
跟住戶家的男主人一起進了山,村民四十來歲,曬得很黑,很忠厚,背了些捕鳥的工具走在前頭。
一進了山上樹林,申青就看到在樹丫子跳來竄去的鬆鼠,撲騰跑著的山雞,還有在林間振翅的大鳥。
裴宅算是很園林的大宅子了,有很多鳥,但是像這種老山林裏麵的鳥類,好多見都沒有見過,村民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今天晚上要下雨,明天早上我來揀菌子,你們噶吃?”
“鏡子?”申青皺了一下眉。
村民知道申青可能沒有聽懂,“就是蘑菇。”
這兩個字,申青聽懂了。
裴錦弦似乎已經會了那麼幾句雲南話,學著村民的口音笑著說,“吃嘞嘛,噶好吃?”
那蹩腳的普通雲南話,聽得申青一陣雞皮疙瘩,村民手裏拿著簍子和網子,還有些穀子,純樸的臉上,笑容是山裏人的自信,“當然好吃嘞嘛,你們城裏人又莫吃過,我們這些山上的菌子都是沒有化學東西的。”
裴錦弦笑著說,“那好那好,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來。”
村民擺了擺手,“你別來,我來就是了,下過雨的山路你們城裏人走不來,我們習慣了。而且下雨過後揀菌子要起得早,不然就被人揀光了。”
陽光看起來很烈,曬在身上卻不痛,村民讓申青別在太陽底下曬,笑著說,“我們這裏的太陽紫外線強,別曬黑了。你們城裏人喜歡白。”
裴錦弦從背包裏拿著一頂遮陽帽給申青戴在頭上,又將背包裏的飲水壺遞給她,“喝點水,雲南幹燥。”
“不渴。”申青推開裴錦弦的關懷,他如今這副樣子,讓她感覺虛偽,一個人做錯了事而且死不悔改,那麼他無論再做什麼,都不值得原諒。
夜裏果然下起了雨,桌上山珍讓人食指大動,雲南人吃辣,野味被炒得鮮香撲鼻,申青聞著辣辣的香味飄進她的鼻子裏,口腔裏條件反射的就能分泌出唾液。
裴錦弦一看她咽了口唾沫,剛想幫她夾一塊,但是一想這段時間他給她夾的菜,她反而不吃,幹脆也不動手,自己的筷子伸向土豬肉炒蒜苗,“阿青,吃這個吧,雲南幹燥,不要吃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