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燕騎在馬上,不時以袖掩麵,輕輕地咳著,快哉山莊的大弟子蒙回天焦慮地問:
“公子,你的身體……?”
宇文燕的臉紅了,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跟在後麵的眾人,目睹這番情景,心裏都十分納悶,想不到宇文鴻飛堂堂一代梟雄,卻生了個癆病症兒子,這就叫人不絕人天絕人,快哉山莊,此番恐怕完了。
出了城門,天氣更加寒冷,宇文燕的咳嗽一陣緊似一陣,麵色也愈加蒼白。蒙回天回頭招呼家丁:“快給公子拿一條棉被來。”
宇文燕一邊咳嗽一邊抬起右手:“還是,還是取一壺酒來吧。”
後麵的家丁急步送上一個酒壺遞給蒙回天,蒙回天把它交給宇文燕,宇文燕黯淡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亮光,手哆嗦著拔去壺塞,一仰脖子,咕咚咕咚把一壺灑都灌了下去。
他把空酒壺遞回給蒙回天,抹抹嘴,咳嗽稍稍減輕了一些,臉上也出現一點紅潤。
眾人不禁搖頭,想不到這小子不僅是個癆病鬼,而且還是十足的酒鬼。
轉眼間來到思範亭,蒙回天眼尖,打老遠就看到亭子裏有三具屍體,他招呼眾人近前看了,人群中有人認出是鐵膽幫的天龍地虎人傑三兄弟,均係一劍斃命。
蒙山派曹湘渠上前仔細察看,說是蓉城派的追魂劍法,想必是權公子權恒光下的手。
昨天來的路上碰到蓉城派弟子,說是權恒光偷偷逃出家門,往這邊來了,權吉人派人追蹤尋找。不想他劍法精湛如此,倒是個不容忽視的好手。
眾人議論紛紛,往前走出沒幾步,又發現權恒光的屍體,心下俱是大驚,以權恒光的武功,誰能致他於死命?
蒙回天察看了後說是自殺的,眾人更加狐疑,究竟是什麼際遇,竟能讓權恒光自刎於這荒郊野外?
蒙回天把各派的領頭人物叫到一起,囑咐大家各自小心,前麵的路上,定會有許多不測。眾人點頭稱是。
宇文燕騎在馬上,對這一切,似乎是眼沒見、耳沒聞,顧自一個勁地咳嗽,或者吩咐家丁取過酒來,咕嘟咕嘟地灌著。眾人心想,這草包別的沒有什麼,酒量倒是大得驚人。
蒙回天擔心宇文燕的身體,關切地勸道:“公子,還是少喝一點吧。”
宇文燕搖了搖頭,沒有作聲,他一隻手握著酒壺,疲憊的目光滯留在莽莽蒼蒼的雪原,低聲歎道:
“好雪,好雪。”
一陣難忍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麵孔,他彎下腰,伏在馬背上,艱難地喘息著,身子在馬背上劇烈地起伏,突然,從口裏嗆出殷紅的鮮血,滴落在雪地上,慢慢地滲開,一滴兩滴……,就象一朵朵鮮血梅花。
蒙回天和眾弟子家丁急忙圍攏:“公子?!”
宇文燕抬起一張痙攣的臉,他看看眾人,強顏一笑:“不礙事,不礙事。”舉起酒壺大口大口地喝著,用酒把湧上喉間的血咽了下去。
他把空了的酒壺扔給家丁,雙眼凝視著地上的鮮血,歎了一口長氣:“良辰苦短酒苦少,人生早夕如夢幻,隨他去吧。”
他雙腿輕輕一夾,胯下的馬加快了腳步,他回過頭來,笑了一下:“蒙大哥,走吧,前邊就是烏龍嶺了,大家到烏龍廟裏吃點東西。”
呂不空替葛令威敷了本門的金創藥,包紮停當,用劍砍了兩棵小鬆樹,紮成個擔架,自己和餘若水倆人,一前一後抬著葛令威。一行人在雪林裏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臉色甚是凝重。
想當年師父在日,天一派名震武林,武林中人聽到天一派三個字,誰不敬重十分,哪敢在天一派麵前撒野。
而今師父遇難,公子不知下落,自己兄弟兄妹七個,短短半天功夫,在眾人麵前折了兩個跟鬥,天一派的威名,就此怕要完了。自己死生事小,隻是,實在愧對師父師娘。
一行人心事重重,誰也懶得說話。
七妹花容,行走在擔架旁邊,凝望著二哥蒼白的麵容,更是又急又怕。
麻雀在這樣的日子,瑟縮在樹根的雪窩裏,人走過的時候從窩裏驚起,笨重地飛著,飛不多遠,就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