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占卜師啊。”讚達拉很輕鬆地笑笑,單手支著下巴,“我本來也不想占卜你的事情的。但來這裏找我占卜的都是些沒什麼本領的女生,整個人隻有那張臉能看,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一進來,我立刻就察覺到了,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到這裏來,所以就占卜了一下。”
她側過頭,示意我看桌上攤開的幾張牌,然後笑笑:“你不會介意我的唐突吧?”
“這倒不會……”我已經對讚達拉有幾分信服,卻還是忍不住問:“那讚達拉小姐知道我想問什麼嗎?”
她笑了笑,右手無意識地晃著茶杯,輕飄飄道:“如果隻是問我的話,當然是怎麼讓富先生結錢,但要深處想,墨小姐應該更頭疼和契約者的靈契問題吧?”
我一震,腦子裏僅存的懷疑都飛到了爪哇國:“您怎麼知道?!”
“說了我是占卜師了。”她雲淡風輕的笑笑,很隨意地道:“願意和我說說麼?不會有其他人聽到的。”
我猶豫了一下,並不想把所有煩惱都說出來,因為我無法確定話到了讚達拉這裏會不會被傳出去,道士畢竟是特殊行業,和間諜一樣,很多話即使爛在心裏也不能說出去,但這些事一直憋在心裏也很讓我鬱悶,所以想了想,挑著詞慢慢地傾述:“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是我有點玻璃心,總覺得自己被他看不起,所以有點鬱悶而已。”
“但墨小姐煩惱的不隻是這個問題吧?”讚達拉打斷了我的話,笑吟吟道:“墨小姐應該很清楚,您的能力在同齡人中絕對算得上出色,是您師兄強得有些過分,才顯得您看上去很廢。承影劍既然和你結契,自然不可能是突發奇想或隨性所至,您現在更苦惱的,難道不是承影劍前任契約者出現在您身邊的事嗎?”
我聞言一震,好不容易從爪哇國爬回來的懷疑和顧慮都飛到了火星。讚達拉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再和她玩文字遊戲也沒什麼意義,怎麼隱瞞她都知道實情,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把心裏想的全部倒了出來:“您說得對……我的確很在意這件事。”
師兄一定沒注意到,承影大概也不知道,叟枸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就更不用考慮了,而馬甲……她至今都在苦惱自己道術和鞭法修行的問題,不可能會注意到承影對她的態度,更別提猜到我的心思,所以我真的很苦惱,但卻找不到人傾述。
我其實沒有承影想得那麼強。
我是生在道士世家,天生靈力恢複秒率也比一般人高,但我並沒想過要像師兄那樣仗劍除魔聞名天下,我最初的想法是做一個插畫家,然後進入Capcom工作,設計設計BOSS形象,給玩家增添無數個讓他們掀桌砸電腦的關卡,然後老了退出遊戲界,再念服裝設計學校,偶爾給雜誌畫點插畫,看著自己設計的服裝走上T台,接受新聞媒體的采訪,此生就算平平淡淡地度過。
然而每個人的出生都不能選擇,正如馬甲七百年前生在亂世成為小廝,我今生也沒能誕生在普通人家,而是出生在能掐印念咒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道士世家,又因為天生靈力恢複速度快,所以別無選擇地成為道士預備軍,我承認長老從小灌輸的道士英雄主義和仗劍除魔行走天涯讓我對斬殺妖魔充滿向往,骨子裏也有熱血沸騰,但在這樣一個和平的年代,我更想象個普通人一樣,上學念書逃課逛街,和閨蜜一起交流暗戀心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扒著道士論壇搜索能夠接的B、C、D、E轉讓任務。
道士身份奪走了我的童年。
在別的小朋友守著電視機看《藍皮鼠和大臉貓》時我隻能坐在屋子裏一頁頁的硬記道士口訣;在別的小朋友聚在樹下跳橡皮筋時我隻能對著鏡子一遍遍地糾正掐印手勢;天知道我多想跟著他們沒心沒肺地合唱《紅蜻蜓》,咬著娃娃頭和他們一起討論昨天孫悟空又砸死了哪隻妖精。在《聖鬥士星矢》風靡亞洲,所有人都吼著“天馬流星拳”和“廬山升龍霸”時,我隻想起了聖鬥士門日夜不分的辛苦訓練,還有他們身上沒被畫出來的傷。
這些都和我所經曆的生活一樣。
到了現在,我還沒有經曆過正常女生都經曆過的戀愛,也不知道除了死皮賴臉和抱大腿外該怎麼和自己喜歡的人撒嬌,我這麼沒臉沒皮沒心沒肺,比起逛街和化妝更喜歡練劍,是因為我早已忘記了正常女生應該怎麼生活,變成隻知道向前向前,斬殺妖魔後劍指蒼天的道士。
所以在看見承影施法劍招時我會那麼激動,連做夢都想著要如何將承影施展的劍法學會,我已經變成了不屬於嬌嫩紅顏的另一種存在,是被人們調侃的真漢子、純爺們。
這樣的我……和七百年前曾經持劍震懾江湖而言的馬甲相比,一定很不出色吧……
承影是劍……是真正意義上的十大名劍。他固然有靈魂,也能和我交流,但他本質卻是渴望征戰殺戮,被鮮血浸染而奪人性命的鐵劍,他定不會期望像現在這樣被我拿在手中,像個救火隊員一樣四處奔波著成為拯救我的保姆。被作為殺人兵器打造出來的劍靈永遠臣服於強者,而馬甲雖不是道士,前世卻是承影的契約者,哪怕她現在手持軟鞭,連最基本的道術都學不會,但她仍然熱血,並且幻想救世,和胸無大誌又渾渾噩噩的我相比,馬甲或許更能得到承影的效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