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心腸硬一些,就能少很多煩惱。】
宋柏勞在懸崖邊站了許久,久到陽光一點點變作金紅,我的小腿都有些酸脹了,他才不舍地收回視線。
“走吧。”他有些疲憊地邁開腳步,往別墅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一路沒有再交談。雖然他沒有太多表現,但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
我不會自作多情到覺得他是因為我什麼都不留而生氣,他責怪我,多是因為我一聲不吭就倒光了花盆裏的土吧。
夕陽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們一前一後走著,保持兩米左右的距離,我每邁出一步,便正好能踩在他的影子上。
這種和影子的遊戲,我讀書時經常玩。無須交流,無須回應,我一個人就能玩一天。有時候宋柏勞睡著了,我就偷偷和他的影子玩。
他的影子可比他乖多了,隨便我碰,永遠不會生氣。
回到大宅,李旬正好來拿文件,宋柏勞領著她去了書房。
“宋總,吳律師想和您進行一次視頻通話,關於和阮家的官司……”李旬邊走邊說著工作上的事,不浪費一點時間,很快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轉角。
可能要商量的事太多,直到晚餐也沒見人下來。
麵對一桌子的菜,我沒什麼胃口,吃了小半碗就停下了。抬頭一看宋墨麵前桌上都是飯粒,吃得都快哭了,握著勺子的手還在一個勁兒抖。
他這兩天剛拆了手上的石膏,正在做複健,理療師說小孩子怕疼,可能會下意識不去用傷手抓東西,要我們督促他,盡量兩隻手都用。
然而宋墨卻是個不一般的小朋友,自從理療師和他說隻有多鍛煉才能更快恢複,他吃飯便都用受過傷的那隻手吃,哪怕抖得再厲害也不要人喂。很自然便讓我想到了當初宋柏勞受鞭傷時的模樣。以前覺得他隻有外貌上與宋柏勞相似,現在忽然就有些感慨,父子到底是父子,宋柏勞在某些方麵肖似駱青禾,宋墨也不可能完全脫離宋柏勞的影響。
這就是“父母”,他們成為你最初的老師,教導你對世界的態度,決定你的三觀,影響你的性格。
“墨墨,你的手都在抖,不要再用這隻手了。”我抽離宋墨手裏的勺子,想讓他換另一隻手。
宋墨無辜地看著我:“可是……醫生伯伯說要多鍛煉才能好更快。”
“醫生伯伯是讓你循序漸進,一天一天慢慢來,不是讓你一下子什麼都用受傷的手做。”我輕歎一聲,“你這樣會適得其反的。”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聽話地用另一隻手接過勺子:“那我改,媽媽你不要不開心,妹妹也會不開心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就認定我懷的一定是個“妹妹”了。
我好笑地揉揉他的腦袋:“我沒有不開心,就是怕你傷到自己。”
吃完飯我又陪宋墨玩了會兒飛行棋,還看了兩集動畫片,九嫂可能怕我累著,早早就要哄宋墨睡覺。
宋墨不舍地牽著我的衣角,大眼睛從下往上怯生生看著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主動說會給他讀睡前故事,承諾直到他睡著後再走。
他一下子笑起來,撒著嬌道:“媽媽最好了!”
他腳上還有石膏,短時間內沒法自己行走,我想抱他回房間,九嫂見了連忙攔住了。
“我來我來,您現在這身子可大意不得。”說著她抱起宋墨就朝臥室走去。
望著她矯健的身影,我心裏有些微妙的複雜。
這是把我當做行走的瓷娃娃了啊,我活這麼大,還沒受過這待遇。
同宋墨一道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我取過床頭的故事書,翻到夾著書簽繩的那頁,緩聲開口:“人要顯得聰明,有時候就要說些謊話……”
《小王子》不知道讀了多少遍,宋墨卻情有獨鍾。用他的話說,這是宋柏勞在他“小時候”給他讀的第一本故事書,他一直記著呢。
說起來,沒和宋柏勞結婚前他就是我的小粉絲了,還收藏了我在直播時讀《小王子》的視頻。他一個五歲的孩子,到底怎麼陰差陽錯點進我的直播間的?之後也沒再看他關注別人的直播,簡直像是下載琥珀隻為我一樣。
“墨墨,你是怎麼會看我直播的?”
宋墨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睜著眼迷迷糊糊道:“就是放在那裏……看到的。”
我尋思半天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隻好無奈地放棄詢問。
讀了兩頁,宋墨徹底睡著了。我小心替他掖了掖被子,之後回了自己的臥室。
半夜猛然驚醒,窗外風卷龍腥,吹得林間枝葉簌簌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要攔腰折去。我看了眼床頭鍾,已是淩晨兩點,另一邊床仍是空的,宋柏勞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