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靜,一切都好安靜。
漆黑的空間裏,仿佛有一滴水從上方落下來,叮咚打在湖麵上,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蕩開,水中的影子漸漸變得模糊扭曲。羽一站在半空中,睜著大大的眼睛,迷茫地俯瞰四周的風景。頭頂是深藍色的夜空,沒有幾顆星星,隻掛著一輪歪歪斜斜的殘月,蜷曲在某個角落。腳下是一個城市,燈火通明,覆蓋著白色的雪。掛著彩燈的街道上挨挨擠擠的都是人,他們三三兩兩的走著、笑著,手挽著手。
那樣子,就像是……十年前。
「你醒了啊。」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羽一對這個聲音感到熟悉,但他記不得了。
他四下張望,一個白色的身影正靜靜地立在身後。
「你是……」亂糟糟的花白色頭發,圓圓的金絲眼鏡,一塵不染的實驗服,「撒旦!」
忽然,他回想起了自己剛剛和奈月一起接受試煉時被人偷襲的一幕,情緒一下子失控。他猛地跑過去抓住撒旦的衣領,粗喘著問:「奈月,奈月她人呢?」
撒旦很高大,恐怕有超過4500px,他低頭看著這個氣急敗壞的少年,無聲笑了笑。
「大概死了吧。」
聞言,羽一的表情僵住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和她明明是在一起的,為什麼這裏隻有我一個啊?!」
他害怕,非常害怕,但也心存著僥幸心理。第一次葬魂時刻結束後,那些被殺死玩家都短暫進入了昏迷,雖然明田封鎖了消息,對外謊稱是遊戲時間過長導致的過度疲勞。可他知道,那是腦電波紊亂導致的休克現象,再結合從黑色竹簡上得知的遊戲機理。真相隻有一個,在葬魂時刻中死亡的玩家會遭到VR頭盔的紊亂信號影響,嚴重的甚至可能死亡!
「我還以為你明白了呢,原來你還是不明白啊。」撒旦歎了口氣,接著伸出手摸了摸羽一的頭,「你已經死了哦。」
「……我……我死了?」羽一後退了幾步,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沒錯,你還記得殺死你們的人用了什麼道具吧?」
「……一把帶著勾刺的兵刃,對了,葬魂之刃!」羽一回憶了一下說。
「那個武器原本是不該存在的。葬魂時刻是我在設計這個遊戲時,為了測試一項功能開發出來的臨時功能。沒想到留下了一個漏洞……我很抱歉。」說到這裏,撒旦吊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哼哼,不過居然能利用這種漏洞來製作病毒道具,看來我的那些老朋友們還真是沒閑著啊。」
「所以說,那個該死的漏洞把我們殺死了?」
「別那麼悲觀嘛,或許這是一件好事呢?」
撒旦打了個響指,慢悠悠地從忽然出現在半空中的酒櫃中取出兩杯酒,並將其中一杯遞給羽一。
「要不要先來一杯冷靜一下?」
羽一奪過那杯琥珀色的酒,一口吞下,接著便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
「哈哈哈……喝得這麼急可不好啊,威士忌的酒精度數可是高達43°哦。」撒旦一邊失聲地笑,一邊晃動酒杯中的酒,「你知道嗎?人生就和酒一樣啊,有的濃烈,有的平淡,但無論哪一種,不細細品嚐的話都是體驗不到其中的魅力的。」
「……隨便吧,反正已經死了。」
羽一嘟囔了一句,然後直接躺在地上。他好累,好累……身體到處酸痛,每一次呼吸都能讓他的身體如釋重負。
「不要這麼早下結論嘛,黑城羽一。」撒旦飲了一口酒,「你看你現在不就好好的嘛。」
羽一的心中忽然有些觸動,不由自主地從半空坐起。
「什麼意思?」
「和青冥巨蟒戰鬥的時候你的本源意識不是出來幫你了麼,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不少關於生命存在形式的東西吧?」
「生命存在形式?」羽一楞了一下。
「是啊,任何生命的存在都是意識的存在,隻要意識在,人就不會死。」
「意識難道不是憑借肉體存在的嗎?你設計的VR頭盔釋放出的信號都把腦電波弄紊亂了,某種意義上,就等於宣告了大腦的死亡,你還要怎麼讓意識存在?」羽一氣哼哼地說。
「你說的不錯,葬魂時刻的確會,不,應該說它的目的就是破壞玩家的大腦,可是……」撒旦突然歪過頭,露出了魔鬼般的邪惡笑容,「我有說過意識隻能存在於人類的大腦中嗎?不然,你以為你是憑借什麼站在這裏和我說話的呢?」
「——!!」
一束煙花忽然綻放在天邊的一角,絢爛的花火發出清脆的炸鳴,最後散作無數細小的流星落向漆黑的地平線。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羽一的眼前忽然浮現無數張熟悉的怪物麵孔。
「意識的本質其實就是具有特定頻率的生物電流,要模擬這種電流並不困難。」
「不,這不是真正的生命!你能模擬出一個,就能模擬出第二個,但是真正的生命是唯一的,是不能被複製的!」羽一大聲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