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淮表情凝固,整個人像是被灌了水泥一般,臉上青白交加,連呼吸也粗重起來。
盡管他明天上不露敗事,可他心中還是很清楚剛剛寂涼生的話確實直中靶心。
他確實在害怕這是老爺子的真實想法,如果這是寂涼生在背後推波助瀾,甚至是她要求老爺子的,那樣的話,方楚淮也不會如此忐忑不安。
他維持著沉默,整個人頗為灰敗頹唐。
寂涼生對他的頹唐視而不見,或者說是不以為意,她繼續冷聲道:“方楚淮,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卑鄙齷蹉,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這四個字陡然躥進了方楚淮的腦袋當中,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他的天靈蓋上。
隻見方楚淮五官逐漸扭曲起來,目次欲裂,逼近寂涼生,壓低聲音道:“我自欺欺人?寂涼生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自欺欺人!你自己不也是嗎?”
寂涼生目不斜視,對他的話也無動於衷。
方楚淮臉色鐵青,眼中隱約閃動著陰鷙瘋狂的冷芒,目光似箭般盯著寂涼生,咬牙切齒道:“你以為借助方睿哲就能達到你的目的了?”
他冷笑一聲,像是在嘲笑寂涼生的無知,繼續道:“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告訴你,方睿哲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傻子,無論你想做什麼,他都幫不上你的忙。
“他就連做踏腳石的資格都沒有!傻子就是傻子!如果你期望能從傻子那裏得到什麼,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畢竟是在公司當中,方楚淮到底要收斂一點,笑聲被他壓製在喉嚨裏,隻發出悶笑聲,顯得格外詭異。
像是沸騰的古井中“咕咕”冒著泡泡。
刺耳又聒噪。
至少在寂涼生的耳中是這樣。
寂涼生撩起眼皮,目光鎖定在方楚淮隱現癲狂之色的臉上。
方楚淮那張臉的五官依舊清俊雋雅,膚色白皙,可如今落在寂涼生的眼中,竟然麵色可憎起來。
放到以前,寂涼生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嫌惡方楚淮的一天。
如果說以前方楚淮背叛了她,她至多覺得對方的私生活有問題,以後不會有感情糾葛也就是了。
可是現在,方楚淮讓她覺得陌生又可憎,簡直就像是個瘋子。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偽裝久了,連性格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寂涼生緊皺著眉,冷豔的麵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不定聲色打量著她,仿佛是在看看他還能露出怎樣的醜態。
方楚淮“咯咯”一笑,道:“寂涼生,你怎麼不說話了?是被我說中了嗎?還是因為你的算盤打錯了?”
他眼眸中閃動著陰鷙的光芒,繼續道;“堂堂恒遠集團的寂涼生寂總,不會現在才發現自己嫁給了一個傻子吧,現在你若是後悔——”
他話尚未說完,寂涼生琉璃眼眸陡然鋒利起來,用仿佛看小醜上躥下跳的眼神瞥著方楚淮,道:“我為什麼要後悔?倒是方楚淮你,我以前怎麼就沒發覺你有當跳梁小醜的潛質。”
她短短一句話叫方楚淮啞口無言,臉色更吃了芥末一般。
寂涼生撣了撣西裝外套,旋即不急不緩道:“既然方總沒什麼可說的了,那我就不奉陪了。”
話音剛落,她已經撂下方楚淮,緩步離開。
方楚淮還沒從寂涼生剛剛那句話中回過神來。
跳梁小醜?
大概方楚淮前二十餘年的時間裏,根本沒有任何人將這個詞安到他的身上來,是以剛剛那一瞬間他怔仲住了,一時之間像是不明白寂涼生所說言語的意思。
但也僅是片刻,片刻之後他立刻麵沉如水,渾身布滿森然冷意。
寂涼生她怎麼敢!
不過勃然大怒歸勃然大怒,另一方麵方楚淮在複盤剛剛發生的事情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旋即,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在吩咐王朗泡咖啡後,抬手解開西裝外套,隨手丟在了沉悶的黑色皮革沙發上,自己則踱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落地窗上映照著他的身影,長身玉立,如同芝蘭玉樹一般。
方楚淮微微垂頭,骨節分明的左手撫著青筋暴起的額頭。
已經下午了,落地窗外的日頭也逐漸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