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重懷疑自己喜歡上了林和西。
美院的那個女生不知道從哪裏要到他的聯係方式,私下裏約過他好幾次,甚至在他們和美院的籃球賽裏,直接跑來理工院的休息區找他。
除去意外收下對方送的畫那一次,遊重不認為自己有在任何言行舉止中,向對方傳達過絲毫自己對她有意的想法,然而對方依舊堅持不懈。
從海邊回來的第二天,他答應了和對方出去見麵。
主要原因是想要和對方當麵說清楚,次要原因則是想要進一步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喜歡上了林和西。
事實上,遊重並非是對同性戀抱有異樣眼光的那類人,從上高中開始,他的交際圈中也會頻繁出現性取向為同性的人。
隻是尊重旁人的性取向與接受自己的性取向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是兩件天差地別的事。遊重雖然沒有交過女朋友,卻也始終認為自己是直男無疑。
青春期到來的時候,他也會看那些存放在網盤裏的電影,手誤打開同性電影時會下意識地感到生理不適。
翻開雜誌的第一眼,目光首先會落在插頁的女人臉上,而對那些肌肉線條漂亮的男人視而不見。
他回憶起剛剛認識林和西的那段時間。
從最初誤會和流言導致的反感與厭惡,到後來偶有生出的心軟與五味雜陳。
從最初厭煩於林和西頻繁出現在自己視野內,到後來目光時常久久停留在對方那張臉上。
一開始分明是極度排斥林和西與自己的任何肢體接觸,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能夠做到容忍,甚至是可怕的習以為常。
再到後來的角色互換,他反而成了主動去觸碰對方身體的那個人。
等到他猛然驚醒時,似乎早已深陷其中,無法抽身而退。
從小到大他都不是會逃避的人,卻需要時間來給自己一個答案,也給他與林和西的關係一個答案。
遊重帶上壓在茶幾裏的畫去見那個女孩。
幾個小時前在課上調成靜音模式的手機忘了恢複過來,直接導致他錯過了林和西打來的微信語音。
他與那個女孩坐在大學城的奶茶店裏,僅僅是一杯奶茶的時間,遊重就清晰地意識到,對麵坐的是旁人與對麵坐的是林和西,二者之間帶給他的巨大落差與不同。
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女孩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是在與對方麵對麵的交流過程中,林和西雖然沒有出現,卻像是無處不在。
對方像是時刻存在於他呼吸的空氣裏。
女孩向他介紹店裏最好喝的奶茶口味,會讓他想起那天在學校後街的夜宵店裏,林和西毫無預兆地打電話過來,在電話裏告訴他甜品店裏的芒果黑糯米有多麼好吃。
偶爾有發色偏近茶棕色的高個子男生從窗外路邊走過,他也會下意識地偏過臉投去一瞥。
女孩那張妝容精致的臉落入眼裏,他的腦中浮現出來卻隻有十幾個小時前,林和西穿著他的外套站在他麵前,雙手扶在他肩頭,垂著臉閉著眼睛任由他親吻的模樣。
指腹不著痕跡地摩挲過唇角,遊重抬起眼眸看向坐在對麵的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女孩麵容一僵。
遊重道:“如果那天在樹木園裏,我收下你的畫這件事讓你對我有所誤會,我很抱歉。”
他從包裏拿出那張被林和西上過色的畫,推到她麵前,“同樣很抱歉在你的畫上做了二次改動,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給出任何賠償。”
看清他遞過來的那張畫,女孩頓時失語。良久以後,她才失望地喃喃:“我不需要任何賠償。”
“你的賠償不應該給我。”她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嗓音很輕,“我才是應該向你道歉,其實我撒謊了,這幅畫不是我畫的。”
她從桌前站起來,離開前最後道:“雖然說東西物歸原主比較好,可是我也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既然畫上的人是你,你還是留著吧。”
對方走了以後,遊重仍是坐在桌前沒有動。他拿回那張畫仔細打量片刻,冷不丁地回想起來,那天在樹木園的翡翠湖邊,他把這張畫拿到林和西麵前,對方提及它時說的那些話。
再聯想至林和西那天上色時歪打誤撞的情況,遊重心中生出幾分異樣來。
他隱隱起了幾分懷疑,卻也沒有確切的證據,索性決定收到林和西的畫後再下定論。
思及那張畫,遊重才想起來,林和西似乎說過下午會來給他送畫。他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才發現有一個來自對方的未接語音。
遊重想要回撥過去,夏成風的電話卻先一步打了進來。
他接起電話問:“有什麼事?”
夏成風道:“你猜我在我們院裏團委的宣傳部看見誰了?”
遊重沒興趣挨個來猜,故意取笑他道:“方青檸?”
夏成風登時沉默下來,再出聲的時候,隱約有幾分咬牙切齒:“遊重,你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