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近日連皇上都不回紫宸殿住了。雖說皇後娘娘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美麗的女子，皇上也是風姿倜儻，兩人站在一處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若我是個男人，怕也會害怕這樣心狠無情的女子罷。”
“噓……你們難道忘了嗎？‘皇上’這兩個字現下成了紫宸殿的忌諱，與那才伺候了皇上一宿隔日剛剛被貶到冷宮中的庶人一樣，是不可說的忌諱……”
“你們知道嗎？皇上今日又去了冷宮探望那個庶人。那個庶人與娘娘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雖比不上娘娘這一身氣度，但比娘娘多了一份柔情似水……怕是極懂得討取男人歡心……”
“……”
紫宸殿內一處柱子旁，幾名宮婢湊在一處嚼著舌根，遠遠地便吸引了蘭曼的注意。
“陛下……”身側的波嬤嬤輕喚，語聲中透著幾分試探，“要不要老奴……”
蘭曼抬手製止了她，幽幽開口道：“那幾人我看著眼生，怕是新來的不懂規矩。她們既然說起冷宮的好，不若就讓她們去那裏伺候那位柔情似水的庶人，也算是本宮如了她們的願。”
波嬤嬤神色一凜，行禮道：“是。”旋即便向牆邊而去。
她不再理會，徑自往湯浴池中而去，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風吹幹，帶著幾分潮濕貼在肌膚上，透出幾絲鹹腥，教人無端生出幾分煩悶。
椒蘭、杜若、蘅芷、豆蔻……白玉鸞鳳池中升騰起飄渺白霧，蘭曼在幾名侍女的服侍下褪盡了身上悉數衣衫，緩緩步入了湯浴中。舒適的溫度令她愜意無比，感覺周身在水裏漸漸放鬆。
宮女紛紛俯首而退，瑞獸自口中吞出潺潺細流，整座大殿悄無聲息，她在一室安靜中慢慢起了睡意。
閉上眼睛，剛才那幾名宮女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此刻竟比當時還要明晰，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回旋，如同鬼魅，久久揮之不去。
蘭曼在水中雙手緊緊握拳，猛地一頭紮進了水裏。清澈的水流自四麵八方向她湧來，雙臂緊緊環繞膝蓋，身體蜷縮在一起，睜開眼睛看著從自己呼吸吐納中冒出無數幽藍的起泡。
直到雙眼酸澀，生出了幾分濕意，她才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在無盡的寂靜之中，一聲一聲，有力地跳動，告訴她，她還活著。
她要驕傲地活著。
池邊突然傳來響動，蘭曼憋在口中的空氣快要用完，一張嘴，開始向水岸遊去。
“嘩啦啦——”水聲瀝瀝，她猛地躍出水麵，周身攜帶的水花亂濺，傾灑在池岸四周，引得來人一聲低呼。
蘭曼不禁笑出聲，茫茫白霧中，她看清了來者，玄色素服穿的嚴實工整，連墨發都是一絲不苟地高高束起，發間所配的蟠龍白玉冠映的一張臉龐即使眉頭緊蹙，卻依舊俊美倜儻。
他見他的衣裳被打濕，額發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一時竟覺心中快慰無比，方才所起的煩悶頃刻之間消弭，頓時頑心大起。
“你拉我一把。”蘭曼伸出一隻手，對高鄞說，“我腿軟了，上不了岸。”
他沉吟一聲，將手伸向了她，蘭曼突然輕笑一聲，猛地將他拽下了岸。一大片黑色的影子籠罩在她的眼前，“咚——”地一聲，水麵驚起數尺高的水花，混亂之中，高鄞低聲輕歎，伸出雙臂緊緊將她環抱在懷裏，喚了一聲：“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