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霜濃以為,她不殺生,她茹素,她信佛,終有一天他就會回來。可是此時此刻,她被凍得四肢冰冷,呼吸艱難,才明白,其實她早就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所以她會開始吃素信佛,她想要這樣去接近曾經的段衡白。那個年紀尚幼,體弱多病的待在寺廟裏的段衡白。雖風雨搖擺,仍舊會好好成長的段衡白。
原來,她不是放不下他,她隻是將他銘心刻骨。
膝蓋軟著,她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手指尖垂在水中,這水並不寒冷,甚至有丁點兒溫和。那日她從懸崖上摔下來,就是經由上頭樹枝的攔截,又掉進了這池水之中。她本該在那天就已經死去的。
腦中恍恍惚惚就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下去吧,跳下去吧,那裏才是她的歸宿。
父親說,希望她能夠個好的歸宿,平平靜靜的過完一生。她也以為她最終會有個依靠,她能在他的臂彎裏安穩的過完這輩子。可是那個人卻不知去了哪裏……不,她是知道他去了哪裏的。賽華佗不是說了,他以身殉國,為了阻止遊牧人的進攻,他假意與康德投誠,他用自己騙得對方的信任與疏忽,而後命令城內的幾百名唐家軍奮力反攻,為城外烏都國趕來的援軍贏得了時間。
他曾和她說,她的父親是個英雄,她想,他也是個英雄啊!她最珍愛的人,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啊!她該為他們驕傲,該去見他們的。
樊弋想想不對,還是批了件虎皮出來找夏霜濃,遠遠的就看到懸崖上,他和賽華佗用來方便上下來去的綠藤那處,有個身影,極快的掉落下來。樊弋一怔,立即反應過來:有人墜崖!
他忙跑過去,看到池水邊上,夏霜濃呆愣愣的,一隻腳已經照準了那水麵要跨下去。樊弋飛身撲過去,也不知道救哪一個好,一時慌張,反而撲了個空!就聽到耳朵邊兩聲疊在一塊兒的“噗通”,很沉重的響聲,那池水水麵上陷進去很大的一個坑。樊弋忙的從池邊上爬起來,丟開白虎皮也跳了進去。
先看到頭發四散開來,直往下沉的夏霜濃,他橫著劃水過去,一隻手剛要夠到她的手臂,水底下有個人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夏霜濃的肩膀,將她往那邊一帶,利落的將她托舉出水麵。樊弋詫異,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居然毫發無傷,還能救人?
他呆呆的半浮在水麵上,看著那個救了霜濃的人從水裏冒出腦袋來,頭發擋住了他的半邊麵孔,看不真切。樊弋見他往他這邊遊過來,樊弋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那人從他身邊遊過去,抱著被冷水激得短時昏過去的夏霜濃,一隻手抹了把臉,帶著人坐到了池水邊上,他回過頭來。樊弋驚呆了,他張了張嘴,半晌發不出一個聲兒來。
那人看了他一眼:“樊先生,借你虎皮一用。”
便將樊弋丟在一旁的虎皮將夏霜濃裹了,抱了人就往三人的草屋那裏走。
樊弋被冷水浸得打了個哆嗦,這才知道回神,忙上了岸也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