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陸劍雪最喜歡的日子。其他的日子,小五會隨時來找她,隻有周末不會。
周六一大早小五就要去蒲台島跟獨孤九學槍法跟搏擊術,通常還會在獨孤九那裏留宿一晚,小五有睡懶覺的習慣,所以也常常第二天吃過了中飯才回來,回來之後又可以吃晚飯了,這通常會是在陸劍雪家裏。這三年來,從未間斷過。
這獨孤九可是個高人,早年為美國恐怖組織研製新型武器,當年一批駭人聽聞的自殺性武器就是他帶頭研發的。後來那個恐怖組織被聯邦警察摧毀之後,他就逃到菲律賓和當地的黑幫走私槍彈。可是好景不長,還沒過個兩三年,那個黑幫也被菲律賓警察給一鍋端了。當時,四處逃竄和反抗的人都被當場擊斃,他的老婆和唯一的女兒也在紛亂中遇難,他的兩個年幼的兒子卻不知去向,至今下落不明。不過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現在的獨孤九可是香港有名的富商,擁有淺水灣一大片房地產和中環幾個五星級酒店,現在他又搞起了金融。他的資產至少以百億計算。雖說他很有錢,也不再年輕了,但他依舊不減當年四處斂財的興趣,反而這興趣隨著年紀的增大越來越濃。幾年前,他雇用了十九個哈佛的經濟學博士幫他打點生意,自己則在蒲台島買下了相當於全島五分之一的地皮,在那裏蓋了座像宮殿一樣的別墅,圈了塊地仿照美國牧場養牛。隻是他的牧場上隻有二百平米的葡萄園、一百平米的菜園、一牛、一馬、一羊、三雞、三鴨,最近他還挖了塊魚塘,水上還浮滿了荷葉。每天十點,他都要讓雇員給他擠牛奶、釀葡萄酒。他隻吃純天然的綠色食品,他曾經說過,他的牛奶是世界上最好的牛奶,他的奶牛隻要肯產奶,他什麼都會喂它吃。他的葡萄酒不會比法國莊園裏的差。每次小五去他那裏,他都會給小五推薦好的食品,跟小五講一些養生之道。所以每次小五回來,他都會對陸劍雪說哪些食物不宜多吃,哪些食物搭配是最合理的,不同的食物要用不同的烹飪方法,等等,久而久之,就是老生常談了。不過,他說一套做一套,對路邊攤上的食物照吃不誤。
獨孤九已年過半百,但他的身體卻很硬朗,他是個軍火方麵的天才,是個如雷貫耳的大企業家,是個不留情麵的投機分子,是個懂得如何修養身心的高人,更是個搏擊、散打、格鬥、跆拳道高手。他從來不收徒弟,但小五是個例外,小五是他的開門弟子也是關門弟子。他會訓斥小五,說他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小五會不服氣,一旦小五不服氣就會跟他單挑,結果都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回來。
獨孤九是個高手,也是個怪人,綜合起來就是高人一個。他收小五為徒,從未收過半分錢,最為一名殺手,小五第一次殺的人就是在他的帶領和指導之下。每次小五要回去了,他都會讓小五帶上一小桶牛奶和兩瓶葡萄酒,如果小五還能再帶點什麼東西,他會開心。他警告過小五,千萬不要跟陸劍雪那個女人學抽煙,要是讓他知道,小五就完了。每次小五臨走的那一刻,他都像個大山裏的淳樸的父親,希望兒子離去多帶些家鄉的東西,叮囑兒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總之,獨孤九這個人很奇怪,很高深莫測,不過這世上奇怪的人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陸劍雪將紅色法拉利597跑車停在私立中學的大門前十幾米處,放學的鈴聲早已響過了,可是裏麵她的兒子還久久不出來,她看了看手機之後就點燃了一根煙。
我有一個死黨,外號叫蝸牛呆子,因為他短跑很快,讀書又棒,在班上他的成績第一,而我則倒數第一。
我在蹲廁所,隔著板蝸牛呆子對我抱怨:“你真是有毛病,都放學了還要來拉屎,時間一過這裏可是要鎖門的。”
我說:“人有三急,這能怨我嗎?”
他說:“你蹲廁所也就算了,幹嘛非要拉上我,我沒有屎現在也拉出屎來了。”
我說:“這樣不是更好,回家就不用拉了,省得衝馬桶。”
他說:“白癡。”
我說:“呆子,別太囂張,改天請你吃大餐。”
他“哼”了一聲,說:“省省吧,你整天說你家有錢,你連一架遙控飛機都買不起。”
我說:“誰說我買不起了,下回買給你看,反正我媽有的是錢。”
他說:“你媽,你媽,每次問你媽幹什麼的你都不說。”
我說:“這是個秘密,除了這個我什麼都能告訴你。”
他問:“那你爸幹什麼的?”
我說:“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我有爸沒爸呢?”
他說:“小氣,不願說就拉倒,騙我還不如騙鬼。”
我說:“我沒有騙你,改天等我媽心情很好的時候我去問問她,再來告訴你行嗎?”
他說:“那我猜猜吧。”
我拉了最後一坨屎,邊擦屁股邊說:“問吧。看看你的智商到底有多高。”
他說:“你媽一定是做台的,嫖客嫖完之後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媽的肚子卻大了,生下了你,而你媽也不知道到底是跟哪個嫖客生的。”
我說:“錯,我媽不做雞。看來你的智商不高。”
他很遺憾地歎了口氣。
出了廁所,他又猜:“你媽雖不是妓女,但跟妓女差不多,跟很多男人上過床,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跟那個男人生的。”
我說:“錯,我媽的男人隻有兩個,他們都不是我爸。看來你智商有待提高。”
我已經遠遠看到校門外我媽的車了,我加快了步伐。
蝸牛呆子又猜:“我猜你媽一定是被人強奸了,隻是個很丟臉的事情,所以她不願告訴你,那個男人是誰,這也是你至今不知道你爸的原因,是嗎?”
這話一出,我停下了腳步。
我想了想,揣摩著說:“這個……很有研究的價值。”
蝸牛呆子得意地揚了揚頭。
校門外,我媽已經按了幾聲喇叭,看來她已經看到我了。
我說:“我媽在外麵等我,我們快走吧。”
蝸牛呆子說:“好吧,其實你媽挺漂亮的,而且年紀輕輕就有你這麼大的一個兒子了,挺不容易的。可是你就不怎麼樣了,一定是你爸的緣故,你該恨他。”
我說:“我爸一定很挫,不然我早就是這學校的校草了,每天可以泡很多女生,隔壁班的那個騷嘉怡早是我的人了。”
蝸牛呆子說:“可是你一沒有長相,二沒有學問,現在已成定局就不要空想了,不過我還是很有希望的。”
我說:“希望你美夢成真。”
他哈哈大笑,接著一臉嚴肅地說:“其實,經過我研究發現,美夢不會成真,成真的往往是噩夢。”
我們已經來到了我媽的車前,蝸牛呆子對我說了聲拜拜就走了。
我媽質問:“聊什麼呢,這麼開心,我在這裏等你不知道嗎?”
我上了車,關上了車門,一本正經地說:“年輕人的事情上了年紀的人就不要多問了。”
紅色法拉利597狠狠打了個彎,在紅燈亮起的前幾秒衝出了十字路口。
荊天宸住在康怡花園金錢公寓13號樓13單元1313房,也就是最東邊的頂樓。公寓不大,也就130個平方,三室一廳。十三樓是頂樓,頂樓的業主都能得到一個天台,荊天宸的天台上種滿了花草。
荊天宸和小五都有陸劍雪家的鑰匙,而陸劍雪隻有荊天宸家的鑰匙。
我媽用鑰匙開門進去,一進門廚房裏麵就飄出來香辣螃蟹的香味。
荊天宸有一隻蘇格蘭牧羊犬,看到我和我媽來了,就直往我們身上撲,嘴裏發出低沉的“嗚嗚”聲,一副親熱得不能再親熱的樣子。我媽有鼻炎,聞不得狗身上的味道,所以我媽就開始跑,一旦這樣它就更來勁了,以為在和它玩耍。
我媽便開始向它求饒:“卡朋乖,別過來!”
但卡朋不依不饒。
這時,荊天宸從廚房裏出來,大聲嗬斥:“卡朋!”
立刻,卡朋順從地撲倒在地上。卡朋很懼怕他的主人,因為他的主人會用淫威。
荊天宸說:“我帶它去樓頂。”
這時,廚房又傳出焦味,他就跑進了廚房。
我媽對我說:“小翎,你帶卡朋上樓頂。”
我點了點頭,說:“卡朋,過來,我們去樓頂玩。”
卡朋興奮地跟我上樓了,狗就是狗,就算我要宰了它它也照樣高興地隨我去。
已經大半個月沒來荊天宸的家了,至少我媽沒大半個月帶我來了,在我上學的時候她有沒有來過就隻有鬼知道了。
天台又多了幾盆花,很奇怪的花。角落的狗棚也煥然一新,看來荊天宸又重新漆了一遍。我媽說過,喜歡小孩和寵物的男人心腸壞不到哪裏去。然後,我反駁:“可是荊天宸也會打他的狗。”我媽辯解:“那是因為卡朋不聽話。”我說:“那好吧。可是卡朋在公園裏要和一條母狗交配時卻被荊天宸一腳踢開了,難道卡朋想談情說愛也有錯嗎?”我媽辯解:“你天宸舅不喜歡亂播種的男人,公狗也一樣。卡朋沒有能力照顧它的後代,那些小狗一出生就會被它們的主人丟棄,這樣不是很殘忍嗎?”我說:“那好吧。可是不見得荊天宸喜歡小孩。”我媽辯解:“那好吧。剛才是我的話有漏洞,應該是喜歡小孩或者寵物的男人心腸壞不到哪裏去。”我沒話說了,接著我媽心照不宣笑了起來。
荊天宸是個有潔癖的男人,看看他的鄰居,樓頂都堆滿了雜物,地上還有厚厚的灰塵和肮髒的泥巴,而他的地上卻一塵不染,要在露天環境下做到這一點不容易。他會時不時地把暫時不穿的衣服拿到天台來曬。他是公園裏麵唯一一個讓狗穿鞋套的人。卡朋很怕熱,喜歡有水的地方,譬如噴泉旁邊或者草地上的水坑。有一次,卡朋竟然朝水坑跑去,然後整個身體趴在裏麵,荊天宸在嘴裏罵:“真是個肮髒的東西,要真是一件東西我直接扔了。”我媽說:“沒關係,帶回家擦擦幹就好了。”荊天宸說:“回家就把它洗洗死算了。”卡朋最討厭也最害怕洗澡,當它的主人對它失去耐心時,它的主人就會對它動粗。沒辦法,誰叫它的主人有潔癖呢。荊天宸也從來不吃路邊排擋裏的東西,一般飯店也不行,除非是酒樓。所以我媽很少跟他晚上出去,倒是小五有一點做得挺讓我滿意的,就是每次晚上來我家都會帶一些魚蛋、蝦丸、臭豆腐什麼的。
沒過多久,我媽上來了。
我媽說:“喂,看什麼呢?”
金錢公寓的遠處就是一片巨大的大潭郊野公園,景色秀美。
我說:“看前麵呢,要是我們住在海濱公寓就好了,這樣天天能看海了,也不用特意開車去海灘玩了。”
我媽說:“你說得容易,買房的錢你出嗎?”
我說:“你少買幾輛法拉利不就可以了嗎?或者你別偷懶,向七舅公多接幾次任務也行。”
我媽說:“年紀小小說話的口氣倒不小。”
我說:“這有什麼,我已經是個男人了,按理說這些事情都該由我來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