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空心女人】
柴瑤與齊魯走得近。
齊魯來頭大,齊魯置業的老總,齊老將軍幺少爺。
齊老前些年愛上了收藏。齊老半身戎馬,除了喝酒,玩槍,本沒啥愛好。年輕時戎馬倥傯,一次打了勝仗,想討酒喝,竟同戰友賭槍。桌上擺倆物,一瓶繳來的賴茅,一支左輪。左輪留發子彈。規則嘛,哪個敢用左輪朝自個腦袋開一槍,賴茅立馬歸他。還沒等戰友答應,他早搶過槍,對著自己腦袋,“哢嚓”一扳機。哈哈!槍沒響!他高興得跳了起來,提起賴茅就跑。嗜酒如命,暴飲暴食的齊老爺子,最終把自己弄成了慢性胃炎食管炎,還是反流性的那種:握搶,瞄準,正要扣扳機,一股裹挾著酒餿的酸味,從胃裏強烈地往上冒……
這事是齊魯在某次聚會的酒桌上講的。施雲和柴瑤當時聽得目瞪口呆。
齊魯說,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想當年,交大畢業,在老子的操辦下,去了蓉城的政研室,二十幾歲混到正處。要沒賭性,後來他也不會扔下鐵飯碗,下海搞啥房地產了。拋棄正處不要,白手打拚,跟他老爹用命賭酒,一個德行。
齊老後來退下來,槍沒得玩,除了喝酒,還是喝酒。老太太走了,齊魯看老漢一個人天天悶酒,就在他麵前有事沒事鼓搗瓷器。齊魯說,這叫熏陶。老人還真有了感覺,眼力有限,就常弄些假貨回屋。真假並不重要,開心就好。
齊魯同柴瑤玩曖昧的時候,小少爺齊天雷正上初中。像主播這種高光職業,也伴隨高風險。再說,柴瑤還是蓉城電視台的台柱子,盯的人多呢。曖昧玩不下去了,柴瑤就下海,弄了個藝術品公司。
少夫人徐昕蕾,本來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男人嘛,哪個沒點偷腥的破事。徐昕蕾最忍受不了的,是齊魯突破底線,給柴瑤的土豆公司注資。那點可憐的尊嚴,淪陷了。她不願做齊魯屋裏的空氣。
齊魯也有反流性食管炎胃炎。不愛杜康,隻愛美人。愛美人也得這怪病?說從老爺子那遺傳的,也講不通。老頭子紅色基因沒遺傳,偏落個反流性食管炎胃炎?還好,不是氣管炎。齊魯對徐昕蕾說,女人是麵子動物,老婆要麵子,就給,尤其是公眾場合,那不叫氣管炎,叫尊重。
要回屋呢?跟個死人一樣,精神出軌,同床異夢,叫尊重嗎?徐昕蕾表示無法苟同。
女人的麵子,泡泡糖。自欺欺人,女人不得已自保的權宜之計。徐昕蕾有自己的底線。她,齊魯和柴瑤,哪個都是有頭有臉。她被動選擇冷戰,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女人一掛免戰牌,男人往往會誤判形勢,錯把女人的寬容當妥協,曖昧照樣玩得風生水起。冷戰的結果,徐昕蕾不得不退守最後那道防線,去太平洋那邊陪讀,眼不見,為淨。齊前雷去美帝學商科,一學四年,徐欣蕾一次也沒回來過。
徐昕蕾和齊天雷一走,家裏就剩倆爺們,一下出現真空。家裏其實還有個女的,保姆張姨,齊魯老家的一遠房親戚,跟隨齊家多年。張姨也無多餘話。齊魯應酬又多,沒法聽老人傾述。
柴瑤卻不客氣,三天兩頭跑齊家,刷存在感。送官窯。光送還不得行,還好為人師,給老人講課,講五大名窯的傳奇,講元青花鬼穀子,講明清宮廷官窯秘聞。柴瑤主持人出身,情商高,善解人意,嘴巴像抹蜜,老頭子也樂得騰雲駕霧了。
柴瑤說,別看那些寶貝是個物件,但它們會說話,天天守著看著,就跟晚輩們圍在膝下一樣。
老頭子喜歡聽這話。子女大了,也有自己事業,再說他也不習慣人多,當年住牛棚多寂寞啊,靠的就是忍耐。
想要一個情感粗糙的老軍人,玩物喪誌,需要時間來瓦解。
柴瑤先是拜京城四海國際拍賣鑒定師尚小林為師,把齊魯送給她的龍泉官窯板沿洗,轉手給尚小林。尚小林也不客氣,關係了關係,師徒規矩不能壞。柴瑤還大把小把花銀子,遍尋名器,目的就為討老頭子認同感。銀子是齊魯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柴瑤拜師那陣子,尚小林已沒在四海幹了。據說,四海的老總,私自拍賣疑似出土等級文物,被同行舉報,齊魯擔心尚小林受牽扯,幹脆叫他辭了職,南下蓉城幫他搞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