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棋局之上,黑子白子一麵排開,明麵上看去,黑子仿佛是占領了各個要眼,壓製著白子的作為,但仔細瞧去又不盡然,白子雖落後,卻也步步緊隨,將幾個邊口悉數攻下,令黑子不敢妄加動彈。
啪噠一聲,夏子衿手持一枚白子,輕輕扣放在棋盤活眼中,一刻便吞了五枚黑子。
“晟卿棋路思闊,怕是要被本公主這野路子的下法給圈住了。”夏子衿雙指夾著溫潤透徹的玉棋子,笑得十分嬌俏。
“公主才思敏捷,我自然是不及的。”夏晟卿看她看得眼深,眸子裏的藹藹星光宛若銀河彙流,隻為一人亮澤。
二人皆是眉目含笑,顧盼交彙,一盤棋下得也是有滋有味。
黃梨花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身長衫鬥笠的小桓子從門外悄悄鑽了進來,外頭呼呼的冷風卷進了幾分晶瑩的純白,竟是下雪了。
“公主,事情已經辦妥了!”
小桓子拍落肩上飄落沾上的雪花,摘下了黑紗鬥笠,冷得直靠近火盆哈氣搓手。
“白府裏頭可有動靜?”夏子衿轉過身來道。
小桓子點點頭又搖搖頭,耀耀的碳火光照得整個人暖烘烘,不一會兒便活絡了過來。
“禮部尚書和皇上在商討西部每年祭禮的事情,怕是還未回白府,那白府的白貴海回去之後便與府上的一幹奴仆將事情說議,這會子白府的下人該是都知曉一二,隻等著禮部尚書回府,這場好戲便要開鑼了。”
夏子衿勾著嘴角,將手中的白子又落下,堪堪卡在黑子命門。
“晟卿,你輸了。”
夏晟卿放下棋子,暖然一笑道:“我輸了可不要緊,隻是這一回白尚書怕是輸得糊塗了,若早些看清了那蛇蠍之人,發妻便也不會撒手人寰。”
早在夏子衿派了小桓子出府去之時,夏晟卿便已經聽了一回這樣的故事。且不說白娉婷在琦君事情上的作用,單單是這個故事本身,便已然是莫大的曲折,隻怕若不是夏子衿出手,白顯仁至死也想不到,枕邊的柔骨紅顏,竟會是心藏惡鬼的骷髏。
夏子衿點頭,這件事情也是她前世無意之中知曉,其中冤屈曲折,不禁令人唏噓。若是白娉婷不先出手害她,她怕是還要將這件事擱一擱,卻不想白娉婷這樣迫不及待,那便也怨不得她。
白娉婷如今嫁入了林王府,攜著的嫁妝比黃塵煙高了許多,態度也是囂揚至極,豈不是像極了前世她入王府的情形。
夏子衿眼中光芒流溢,既然白娉婷仰仗著劉氏在白府的地位,那她便斷了她這條路,其餘的,來日方長,她定要一件一件算清楚!
那廂,白顯仁從乾清宮中出來,便直接回了白府。
與明聖帝商討了整整半日,不免有些疲累,屋子裏早已經被碳火烘得暖熱,他脫下狐裘大襖,便有婢女接過,替他揉搓著有些酸痛的脊肩。
“白管家何在?”白顯仁按壓著眉心,疲累問道。
“管家到李大人府上去了,老爺吩咐他去給李大人下拜帖,這會兒子還沒回。”婢女手上力道不減,揉搓按壓著白顯仁肩上的穴位,令他酸痛的肌肉有稍許緩解。
“也罷,去替我將夫人喚來。”
他平淡道,卻見得婢女杵在原地沒有動彈,聽見劉氏的名字,手上的動作也是一頓,頗有幾分忌憚的意味。
“是…老爺。”婢女才聽白貴海說了劉氏毒殺白夫人的事,這會子心裏正悸悸的,平日裏隻覺得劉氏嘴尖潑辣,雖是難伺候了些,倒也相安無事,如今心裏橫著刺,卻是難以用旁的眼光再去看劉氏。
婢女匆匆地出去,白顯仁確是有些疑惑起來,他今日從進了白府之後,便覺著好些不對勁,從前進府,下人們皆是勤勤懇懇各自行事,今日卻三三兩兩鼓搗作一團,相互耳語著,見他來了,卻又麵色古怪地看向別處,生怕被他聽見似的。
“怪事兒……”
白顯仁自個兒嘟囔著,想了想,伸腳套上棉靴,披上了狐裘大襖又縮著腰走出門去。
屋子外頭沒有了碳火,大雪夾雜著冷風,呼呼地拍打在麵龐上,不禁有些刺骨地冷人。白顯仁將整個人攏在大襖裏,在庭院裏慢悠悠地走著,果然,隻要見他一走進,三兩個擠頭到一塊的下人便咳嗽著分開,眼睛左右閃躲著行了個請安禮。
“你們幾個,嘰嘰喳喳在那頭說道些什麼?”白顯仁抱著雙臂,向著亭子下頭三兩個奴仆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