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小夏子也是不大相信夏晟卿會泄露科舉試題,正等著明聖帝宣明珠公主,如今能救夏晟卿的,也隻有明珠公主一個人了。
可看明聖帝的態度,是根本不打算聽明珠公主的求情,連也不願意見。
“皇上,外頭雨大著呢,您看……這公主金枝玉葉,身子金貴,怎能一直在那冷冰冰的地上跪著……”小夏子小聲地說道,打量著明聖帝陰雲密布的麵容,卻又忍不住出聲。
明聖帝書寫著奏則批注的手一停,朝著窗戶外看了一眼,劈劈啪啪的雨仿佛一點兒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被漆黑的雨雲壓著,還未到午時,天色看起來卻要比黃昏時分更暗。
明聖帝歎了一口氣道:“讓她回去吧,朕是不會見她的。”
小夏子哎了一聲,也不好多言,隻得放下墨把,躬身出了屋子。
吱呀一聲,禦書房們門應聲而開。
夏子衿閃過一絲欣喜,揉著膝蓋起身正要來口,卻隻見小夏子挽著拂塵,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父皇還是不肯見本公主嗎……”她黯然道,透過窄窄的門縫看向裏頭,明聖帝俯身在桌案上,連頭也未曾抬起。
小夏子也有些尷尬,賠笑了幾聲,壓低聲音道:“公主,你還是回去吧,莫在這裏耗時間了。皇上他是鐵了心不想見公主,隻因為他知道公主一定是來給夏總管求情。還有三天,大理寺卿就會結案,公主,您若是想救夏總管,就快想想法子吧!”
夏子衿垂下眼簾,睫黑濃長,她聽明白了明聖帝的決斷,竟是一丁點也不給夏晟卿辯白的機會,伺候他這麼多年的身邊人尚且如此,果真讓人心寒。
“本公主明白了,多謝公公。”
她隻有三天,三天一到,夏晟卿是生是死,不由她說。
可那人於她是星芒一樣耀眼的存在,是彼岸朝陽,是霧中明燈,是漫漫寒夜裏溫如暖酒的慰藉。
夏晟卿,我怎麼舍得讓你死?
夏子衿對小夏子回以點頭禮,深深地望了一眼門內不為所動的明聖帝,嘲弄一笑,提裙而去。
“奴才恭送公主。”
小夏子對著她的背影鞠了一躬,終是長歎一聲。
“盼公主得願,盼夏總管無恙……”
天牢之內,酸腐氣味四處揚起,那些腐爛的,陳臭的東西深藏在勾縫裏,一如這個一國之中最肮髒齷蹉的地方,包藏著邪惡的人心與罪孽。
夏晟卿倚靠在灰土的牆旁,黑色冠帽早被摘除,瀑黑的發隨意散落在兩肩,雖然身處這落魄之地,卻不改氣節,隻那樣靜靜坐著,仿佛禪想一般。
“夏總管,牢裏可還舒服?”
有一人拖遝著腳步緩緩走開,不用什麼東西輕輕敲擊著欄杆,響起一陣悶動聲。
夏晟卿雙眼澈然,平視著前方,卻不予理會。
“嗬,你以為裝作聽不見,便能夠扭轉你命不久矣的事實麼?你若是不鬼迷心竅地透露科舉試題給李家人,也不會落到這天牢裏頭了。”
那聲音古怪地笑了起來,帶著三分得意,腳上準一雙純黑高筒的長靴,側麵繡有祥雲紋,用銀線勾描,金線添滿,著實是價值不菲。
夏晟卿嗬地笑了一聲,滿不在乎地閉上雙眼往後一仰,雙手墊著腦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何以見得就是奴才所為?人做自有天看,奴才沒有做過的事,又要如何承認。您說對吧,皇長子?”夏晟卿淡淡道,即便身處天牢,也未見有一絲慌亂。
那人眉頭一挑,脫下寬帽來,果然就是皇長子夏斌。
皇長子低笑了一聲,腳步又往前挪動了兩步,肥碩的身軀隨著腳步的移動而晃了幾晃:“你承不承認又有什麼要緊的,隻要是父皇信了,你便做了。待在父皇身邊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懂的這個道理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恒古至今,永恒不變。
一個帝王最不能夠忍受的不是臣子徇私枉法,不是他們拉幫結派,而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地之中以權謀私。
而夏晟卿,恰好就是這個明聖帝信任的人。
皇長子幸災樂禍一般地笑了幾聲,忽而神秘般地壓低了聲音,帶著蠱惑和引誘,傳進夏晟卿的耳廓之中:“若是夏總管肯答應以後為本皇子做事,當本皇子的眼線,或許本皇子可以考慮為夏總管正明?”
夏晟卿睜眼轉頭,唇含一笑,仿佛很是稀罕這樣的說辭。
“皇長子竟有這樣通天的本事,能夠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