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聖帝的目光在水嫣然的身上轉了一圈,見她如此落落大方的模樣更是驚訝了幾分,隻微微點了點頭。
水嫣然福了福身子,道一句:“臣妾告退。”
說罷她便邁步施施然而去,帶起一陣淡淡的檀香擦過明聖帝的鼻尖。
明聖帝回首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搖搖頭便又與禮部的官員們往禦書房中去。
是夜,燈火微瀾,乾清宮的寢殿裏燃起了安息香,絲絲縷縷的白煙在房沿上打著圈兒,角落裏頭的冰塊融了又添新的,總是被暑氣耗得快極,好在是過兩日就要去慈恩山莊的,否則當真有些難耐這般炎熱。
明聖帝撐頭在桌案上,他手中拿著一卷書卷,這類的書說來說去都是那些文鄒鄒的理論,他寥寥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沒趣,放到一旁敲了敲有些發酸的肩膀。
“皇上,您看這時候也不早了,別太操勞,過兩日到慈恩山莊裏涼快些,再多閱些書卷也不遲,如今這天氣躁的慌,您看是否要再搬兩盆冰來將降暑?”今日當值的是小夏子,他一邊用火拔子挑了挑燈芯,將宮燈罩上了罩子,一麵又問道。
冰塊雖能降溫去暑,到底是寒涼之物,化開後的水汽滲進骨頭裏頭又添濕氣,總是不大好的。
明聖帝搖了搖頭作罷,又忽地想起了什麼,坐起身子問道:“越妃這些日子可還好?晨朝後見她似乎清瘦了許多。”
“回皇上,越妃娘娘近日來常常是吃齋念佛,晨起後便到寶華殿裏去為四公主誦經超度,夜裏聽說又在自個兒宮裏沐浴焚香以後潛心禱告,倒是和從前大不一樣呢。”小夏子說著,隻切切實實道出宮人稟報的情況,也沒有半分的偏頗。
明聖帝回想起了白日裏見到水嫣然的模樣,心中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想來自己也有許久沒有寵幸她了,水嫣然剛剛失去了夏子琦,連性子也變得軟和了下來,明聖帝到底是心中不忍,思量片刻道:“今夜的牌子就翻越妃的吧。”
“可是皇上……您今晚不是答應了皇後娘娘去她宮裏頭麼……”小夏子提點道。
明聖帝皺了皺眉,有道是君無戲言,他方才已經說出了口要翻越妃的牌子也不好立馬就改變,心想著去皇後宮裏頭也沒有什麼趣味,揉著頭穴便道:“差人告訴皇後一聲朕過兩日再去她宮裏吧。”
小夏子到了一聲是,便打了個尖兒下去辦了。
月色如許,當水嫣然踏著步子走進乾清宮宮殿之中時,明聖帝正靠著軟塌上閉目安神,一隻微涼的手撫上了他的頭穴,輕輕替他按壓著,手法力道適中,恰能夠緩解他的疲憊。
明聖帝勾起了嘴角握上那隻手,睜眼視線朝著那隻手望去,便見到水嫣然正帶著幾絲淡笑柔柔地望著他。
“皇上且休息著便是,臣妾來伺候您。”她柔聲道,溫柔似水的同時比月靜安還要多出幾分別樣的媚態。
輕柔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按壓著明聖帝的頭穴,再緩慢移動到頸穴,他感到舒適的同時也對水嫣然刮目相看了起來。
在燈燭的照耀之下,水嫣然的側顏格外地溫婉,像是多了許多在大起大落之後沉澱了許久的豁然之氣,加上她原本就是越家的大家閨秀,骨子裏的知書達理並沒有被她常年累月來的張揚和嬌蠻所泯滅,但這般前後一對比,又是讓明聖帝心中起了陣陣漣漪。
“愛妃近日似乎憔悴了許多?”明聖帝閉眼任由水嫣然替他按壓到肩膀。
水嫣然發出一聲淡笑:“臣妾多謝皇上關懷,臣妾如今這孤家寡人的,每日裏暮鼓晨鍾誦誦經念念佛,日子過得也極快,雖說比不得以前那般熱鬧,倒是多了幾分閑靜的心思,這心裏頭豁達了許多,談不上憔悴呢。”
她這一番話說的很是鬆快,絲毫沒有提及失去夏子琦後的淒苦與悲涼,明聖帝又想起了宮人前兩日稟報水嫣然赤足在宮道中奔跑到綺羅園的落魄模樣,心生出了許多的不忍來,握上水嫣然纖細的手腕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苦了你了。”
水嫣然搖搖頭道:“臣妾不苦,臣妾明白皇上一切都是為了大萊著想,不敢以女人家的心思來度皇上之心。”
若是水嫣然像之前那般撒潑撒癡,明聖帝定會對她惱怒不悅,但是像現下這般不哭不鬧又解人意,明聖帝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桌案上的燭火搖曳不止,水嫣然一番嫻熟又得當的手法將明聖帝的經絡都舒絡開了,他動了動脖子,果然不似之前那般酸痛了。